第154章 一纸婚书
没一会，白锦儿便拿着两个新的烛台回来了，将烛台往地上一放，这便极为自然地去拿过茶盏来要为他沏一杯新茶，六无情见她忙碌背影，心下某处忽然一软，突然道：“锦儿，你可会写字？”
白锦儿端过新茶来，乍听他这么一问有些懵，迟疑了半晌才点头道：“会。”
他这便换了张洒金的纸笺，用镇纸压好了，这才站起身来让出座位，轻轻一笑：“坐，帮我写几个字。”
她无奈坐下了，六无情便站在她椅背之后，越过椅子在那张纸上靠下的位置指了指：“写这。”
她提笔，将蘸好墨水的笔尖悬停在他指的位置上，便听他格外低沉而撩人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写你的名字。”
她一愣。
六无情轻咳一声，别过了头，别别扭扭地催促道：“让你写你写便是了，我自有用处。”
她俏脸一红，垂下脑袋写上了“白锦儿”三个字。
“好了。”六无情伸手抽走那张洒金纸笺和她手里的笔，又在清秀端正的小楷白锦儿三个字上方添上了六无情三个字，这才满意吹了口气，小心翼翼叠好了藏进衣襟里，那是最贴近心脏的位置。
白锦儿见状羞得脸都要埋进桌下去，红透了脸轻轻问道：“公子这是做什么呢……”
六无情别过头，又故意轻咳了一声，脸上却浮现出一丝可疑的红晕来：“婚书。”
“什……什么？”白锦儿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一时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又轻咳一声，脸上红晕越发明显了：“我说婚书。我签了字，你也签了字，这便做了数了。”
“可……可哪有这样的婚书啊，这……这不算的！”谁家的婚书不是三媒六聘生辰八字，哪有这样签上两个名字就做得了主的！
“我自然知道这张白纸不能算，”他紧紧捏住衣襟，一脸严肃与认真，“但我是堂堂六公子，领的俸禄靠的是天下百姓的幸苦赋税，自然要为这天下安定出一份力，如今天下未稳，百姓生活依然水深火热，未来二字，尚无定数，又怎么敢写真正的婚书？只能暂且将你姓名，刻于胸膛，待他日天下太平，四方来朝，我再还你一份三媒六聘的真正婚书。”
再还她一场三跪九叩的婚礼，一个安稳的家，一个平淡的余生。
白锦儿的脸顿时红得像煮透的虾子，一时怔愣得说不出话来。
六无情见状只道是他唐突了，也是，他自己说了一大堆，竟是从一开始就没过问过这姑娘的想法！
……要是人家本不乐意呢……
他连忙轻咳一声，别过头，眼神闪烁：“你若不愿意，便当我……”
“我愿意！”
白锦儿这一声抢答倒是怔住了六无情，她这才后知后觉又羞赧得低下头去，只换了六无情捂着衣襟的一声轻笑。
……她听在耳中，只巴不得钻进桌子底下去。
六无情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挑眉远望窗外圈起来的一方天空：“等我，这乱世，终会有结束的一天。”
温热的触感从手上传来，白锦儿按住胸口，只觉一颗悸动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腔来，垂首掩住羞红的脸颊，只轻轻回握住他的手，站在他身侧，低声软软道了句：“会的，在等到公子那封婚书前，锦儿会一直等下去的。”
殊不知，这乱世，从来没有希望，有的只是……
如归墟一般深不见底的绝望。
而应迩那厢一直在等六无情的回信，等得坐立不安越发焦躁了，便只好翻了医书来看，打发时间，还没看上两行，便见六无情施施然过来了，只是……
脸上还带着可疑的红晕。
看他这脸红得，应迩顿时就慌了，把手里医书一丢，小叔叔不会没搞定他吧？
六无情轻咳一声，躲开了目光，这才道：“那玉佩之事……你……就当不知道也就是了，你是应家之女，堂堂小医仙，有朝一日被发现了，我还不想就这么被你拖累死呢。再说了，神女无意襄王无心，又是何苦强求。”
……他发誓他这辈子都没干过这么阴损的事！
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日后她与九无妄相认了，九无妄那小疯子还不杀了自己！
应迩闻言却暂时是松了口气，只敛眸道：“如此甚好，我此般身份，也不好再拖累了你拖累了温家，温家的大恩大德，我已无以为报，若日后六公子有事相求，赴汤蹈火，应迩在所不辞。”
说罢，这便掀袍一跪磕头行了个大礼。
“……这便不必了！”开玩笑，他哪还敢受她这一跪，举头三尺有神明，他还不想遭报应啊！这便连忙伸手把她拽了起来。
应迩被他这么大的反应给吓了一跳，又追问了一句：“六公子这是怎么了？”
六无情伸手挠了挠鬓角，脸一红，又别过头去：“我可用不着你当牛做马回报我，左右……日后我一切用得着旁人帮忙做的事，都有人替我承包了。”
应迩顿时明白他刚刚脸红的原因了，立马道：“白姑娘？”
便仅仅只是听到这一个“白”字，他就能想起那个姑娘明媚如光的笑容，这一想起来，便忍不住心跳加速，脸也越发红了，轻咳一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想他堂堂六公子，最是没脸没皮的一个，真遇到了一个喜欢的姑娘，便顿时丢了所有仪态。
他该是，不知不觉，就中了她的毒了。
见状，应迩便是噗嗤一笑，几分揶揄几分促狭，眨了眨眼俏皮道：“到时候请喜酒，可别忘了我啊。”
六无情闻言连连咳嗽，转过头去却倏忽冷了神色，伸手捏着衣襟，无奈道：“等我们都活过这个乱世再说吧。”
应迩一笑，歪了歪脑袋：“一定会的，我们都可以活过这个乱世，都可以看到……天下太平的那一天。”
毕竟……也有人在等着她呢。
六无情闻言也是一愣，随即淡笑一声，心照不宣，各自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