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过了
苏梅安把床底下的书全卖掉了,为那些书,她曾经与哥哥吵过架,如今毫不犹疑的当废纸卖掉了。
“买的时候花了不少钱吧,才十块钱……”苏木喆望着远处那收破烂的人,极想走回去,把书拿回来。
梅安把折角的钱抚平,整整齐齐的叠放在一起,“反正我现在也不需要那种书了。”
“嗯。”他曾经翻看过书里的内容,里面的案例分析,他还记得,只要一想起就怕黑字白纸变成血淋淋的事实。他的妹妹没有像书里那些人,走到一个极端,她放开了,这是很好的事情,他没有必要因为这个突然的转变烦恼。
闪亮的红灯,是触目惊心的红色。兴许是那样的红色太过血腥,以至于她在听到哥哥的暗喻时,没有隐藏自己,在哥哥面前说了那么直白的话。
在电梯里,说完那番话,梅安的脑海里出现了鱼贩宰杀黄鳝的画面。鱼贩拿着黄鳝砸到了木板顶端的长钉上,动作利索的用小刀剖开,骨头被小刀轻而易举的挑了起来,这就骨肉分离了。她想,黄鳝一定很痛。她那时也痛,是一种钝痛,一点都不尖锐,遍布的面积很广,呈现出麻木的状态。
可她不得不告诉哥哥,他们的感情会是正常的,不会成为世人眼里的脏东西。她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眼神,但是她得考虑哥哥的感受。
苏文静尚且没有完全懂得她的心思,就用脏这个字来形容,要是全数知道了……苏文静骂她都还是轻的了,到时候,夹在中间两头为难的哥哥又将如何自处?哥哥要她憋着那份有了血缘的搀和就变得畸形的感情,不就是怕她走上歧路,受人谩骂,毁了她自己吗?
梅安难受得麻木了,苏文静还是给了她一刀。苏文静特意为还在上课的她请假,邀她到到外面吃饭,隔间坐着的就是她哥哥。
“今天你哥哥见家长了,你开心吗?”苏文静喝了一口葡萄酒,用胜利的目光看着她。
隔音效果本是很好,梅安听不到一点的声响,但脑补出来的欢声笑语不时侵袭着她的神经,她恶狠狠的看着苏文静,“你别弄巧成拙了,我随时可以让你很不开心。”
苏文静心想自己还是太不冷静了,不该把她从学校接过来,这种炫耀胜利的方式太过孩子气了。
梅安双手撑着下巴,一双洞察世事的眼,看着苏文静,“你和老太太都输给了我妈,就想在我身上找到胜利的喜悦吗?你们真无聊。”
“梅安你……”
“有这功夫管我,还不如管好你的家庭。”梅安没吃桌面上的东西一口,起身离开了。怕她做什么小动作,苏文静跟着她走了一路。
“你自己打车回去。”苏文静随手从钱包里掏出一百块钱。
“我有。”梅安歪着脑袋没接钱,“你回家后看看保险柜,会有惊喜。”
苏文静特别不喜欢梅安的胜券在握,人静静的站在那里,可她那一双眼睛似乎总能透过你的大脑看到一些你不愿意让她知道的事情。在她超乎年龄的冷静里藏着的其实是冷漠——对厌恶的人的极端冷漠。
的哥是一个健谈的人,载着梅安回学校的时候,话一直不停,先是说她一个女孩子晚上不要乱跑。后知道她读高三了,还教育她好好学习。
“您要是好好学习了,也不至于开车了吧?”梅安没因为对方的善意,改变说话的方式。
“就是我那时没好好学,才不希望你像我一样。”的哥没消停,理直气壮的对她说。
得到意料外的回答,梅安道:“咱俩又不熟,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出租车那么多,你坐我的车,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咱俩有缘,我和你多唠唠,这是我名片,你今后坐车,还可以找我。”
管好自己的事情不就好了,干嘛要评判别人的行为?真是闲得发慌。就是你们这些人太闲了,自以为是的批判别人,一些不该发生的悲剧才发生了的。的哥虽是好意,梅安却没领情,但见对方热情的样子,还是没说更伤人的话,把名片收下了。
学习的日子无非是不断的做题,对答案,改正错误,再做。梅安很喜欢做数学题,答案都是确定的,纵你方法再多,正确的答案早就写定了,不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那么难以捉摸。
抽空去补习班看孩子们时,孩子倒没忘了她,看到她就一拥而上了,只有邓钰轩那孩子傲娇的缩在一边,装出不屑一顾的样子。
“不爱吃蛋挞?”梅安见孩子们都吃着,就邓钰轩一个人满脸倔强的站着,挺好笑。
“和我保持距离。”邓钰轩双腕交叉,做了一个×的动作。
梅安拉着他的手,“我怎么惹着你不高兴了?”
“谁让你不和我哥哥在一起?”邓钰轩委屈的说道:“要是你和他在一起了,他就不会出国了,我想哥哥了。”
好吧,原来我是你留下你哥哥的手段。可是就算我和你哥哥在一起了,他该出国还不是会出国。梅安肯定的说道:“我们是不会在一起的。”
“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你是女的他是男的,又不是兄妹。”邓钰轩反驳。
连孝都知道爱情的路途需要将有亲缘关系的人排除在外……我确实没有做错。梅安神色复杂,“因为你哥哥不喜欢我。”
“骗人,哥哥说了他喜欢你。”
梅安无奈的向孝解释道:“不是那种喜欢。”
“是那种喜欢了就能在一起了吗?”孝子的眼里闪着天真。
“也不一定吧。”
“你说你不和哥哥在一起是因为不是那种喜欢,是那种喜欢了为什么还不能在一起?”邓钰轩满脸疑惑,怎么也弄不懂大人们复杂的感情。
“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好说。”梅安自己早就被挡在了爱情的入门线之前,邓钰轩问的问题那么深奥,她还真回答不出来。
寒假的假期因为冷血强压着她补课,被压缩成了短短的一周。那一周的时间,梅安没怎么待在家里。她不清楚自己的哥哥曾经和刘雪茹闹得不可开交,只知道现在的情况。刘雪茹进出这个家,俨然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桌面上,房间里堆着的都是刘雪茹买的年货,家里添了不少小电器,也都是刘雪茹买的,每处都带着刘雪茹的气息。属于哥哥和她的家,被另一个人慢慢渗透入侵,她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那种强烈的不适感。
“哥,我的杯子呢?”梅安在这个被刘雪茹强势插入的家,连自己的杯子都找不到了。
刘雪茹率先回答:“是上面有动漫人物的杯子吗?我看见上面有豁口就丢了,我买了新的……这个,你用吧?”
苏木喆把妹妹一瞬的凝滞看在眼里,没有说话。
“哦,好。”梅安强忍着怒火,接过了杯子。别说是有豁口了,就是裂成瓷片了,也轮不到你来丢吧?你随意动我哥的东西,只要他没意见,我也不会多说什么,但你为什么要动我的东西?
大学,我还是到就近的另一个城市读吧。梅安双手捧着杯子暖手,不然有一天会忍不住把刘雪茹买的东西砸个稀巴烂。
饭后,苏木喆率先开口,“我送你回去吧。”
梅安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视,没理会出门的两人。
从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实在生不出什么浪漫的气氛。瞥眼看到他脖子上围着的围巾是自己亲手织的,刘雪茹心满意足了。只要他不提苏梅安,她觉得就算一直走在冰天雪地里,也能暖和如春。
“下次丢东西的时候,你问一问我,可以吗?”苏木喆还在为那杯子耿耿于怀,“我的东西倒没什么,我妹特怀旧,东西破了烂了也会积攒起来留念。”
“我下次会注意的。”刘雪茹尽量放松心情,“杯子被磕着了,有豁口,我这不是怕刮伤梅安吗?而且我也准备了新的。”
苏木喆为难的解释着,“那不一样,那是我送我妹妹的。原先打碎过一个,她已经很难过了,现在这个你又丢了……我妹她同意我们俩不容易……”
“我当然知道有多么不容易,我们之间的关系岌岌可危,不都是因为她吗?”刘雪茹自嘲的笑着,“木喆,你们俩真的是兄妹吗?夹在你们俩中间,我怎么觉得自己和小【河蟹爬过】三似地。”
苏木喆眼神一凛,“雪茹,你乱说些什么?我和梅安当然是兄妹。”
“是就好。”刘雪茹静静的看着他,坦诚,“我进过梅安的房间,也知道她对你的感情是怎样的……”
“怎样?不就是最普通的兄妹感情吗?”苏木喆打断刘雪茹的话,“我以前不是和你说过,不要随便进我妹的房间吗?”
“我宁愿自己从来没有进过!从来没有了解过!”
也许你忘了,是你让我去她房间借的书。她撞见,不开心了,我就再也没能进那间房。看到她书架上罗列着关于兄妹禁忌的书籍时,我有过各种猜测,但她没有慌乱,只有看到我动她书本的愤怒,我还以为是我自己的想法太过无稽,你们兄妹俩相依为命,关系好也正常。她年纪还小,思想不够成熟,或许把两种感情混淆了也不一定,等成熟些总能分清楚的。
她是你的亲妹妹,你怜她爱她,视她如生命,凡事迁就她,早就成为融在血肉里脱离不去的习惯,我不能那么小心眼胡乱猜测你们的感情。
我不断为你们开脱,我以为就算她有,你也不会犯糊涂。事实上呢?你们都有!
刘雪茹咬着唇,“我从不想把你们的感情往那样龌蹉的地方想!”
“别再说了!闭嘴!”苏木喆双目发红,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她怎么能这样评价?妹妹已经和我说过了,互不干涉各自情感,那事儿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提起了!
“这事既然开了头,就没法儿闭嘴了!”刘雪茹凝视着他,毫不退却,“我们得就这件事好好谈谈,不然我们没有办法好好在一起。只要这件事谈顺了,咱俩还能好好在一起。我可以把以往的事情都忘了。”
他一点都不想多说,“这件事没什么好谈的。”
她盯着他的眼,“你在逃避!”
“这不是逃避!这本就不是什么值得谈的事情!”他色厉内荏的回答。都已经过去了,你为什么还揪着不放?
刘雪茹拽着他的围巾,拉进两人的面部距离,“怎么不值得谈了?你说的普通的兄妹感情!早就过了!过了!”
他强自镇定,“你瞎猜什么?”
“我喜欢你都有十年了,十年的关注!我还能不知道吗?”她苦笑,“木喆,我们真的不能好好谈谈这件事吗?”你一点都不知道,我对你的一切太熟悉了,仅有的蛛丝马迹就能让我确定太多的东西。
“对不起。”
三个字暗含的信息很沉重,她眼神一暗,扯下了自己亲手织的围巾,随手丢在了地上。
他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每一步都在敲击着她的心脏。她没有力气转头了,等着他开口。等着他给自己一个最终的结果,或一剑杀死她的恋情,或让她的恋情死灰复燃。
“雪茹。”他站在她的面前,双手捧着围巾,恳求的说道:“对不起,我真很对不起你。问题出在我身上,是我对她……没有掌握好度……我真的有想过和你好好过……请你不要和我姑姑说,也不要和我妹提,好吗?”
还是苏梅安!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和我提苏梅安?你为什么总能做出这么界限分明的事情,让我生不出一点旖旎的误会?你就是多说几句好听的话,骗骗我也行啊!这次复合,你姑姑和我说了很多美好的设想,我想过,就是你真的喜欢苏梅安又怎么样?你们是兄妹,不能在一起!你不爱我我也认了,让我一个人在单恋的婚姻里自欺欺人好了。我这么犯贱,赶着让你骗,你都不愿意吗?苏木喆!
她再次把自己曾经珍惜得不得了的围巾丢在地面,“你们真让人恶心!”
“雪茹……”对不起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说我都好,不要牵扯上我妹妹。苏木喆握着拳头,恳求的看着她,大冷天里,脸红得厉害。
多想把所有的假面撕破,让你们兄妹俩难堪,又或者用更加多恶毒的语言把你骂得狗血淋头,让你知道你有多对不起我,可是见到这样的你,我就什么都做不出来了。
“停止吧,没有结果的,不会有结果的……”刘雪茹绕过木桩子似地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劝诫自己彻底放弃,又像是在告诫苏木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