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四章 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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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林氏的心,猛地揪起,紧紧盯住了陆怀,“她还对你做了什么?”
“她将我交给了一个姓王的宦官,带到了宫里。收藏本站┏x4399.┛”陆怀叹息道。
“宫里?”陆林氏蹙起了眉头,蓦地反应了过来,“宦官”是什么意思。
她惊诧地站起来,不敢置信地将陆怀左看右看,“她让宦官把你带进宫里做什么?是去做侍卫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儿子去给您取点东西来,您看了,就都明白了。”陆怀低声道。
陆怀回到自己的房间,取出了离宫时装东西的竹箱,将竹箱最下面的一个木盒拿了出来。找了一个空食盒,放了进去,拿到了陆林氏那里。
陆林氏等得心里发慌,接过陆怀递给她的木盒,就像接了一块烙铁在手里一样,“烫”得她直想扔掉。
陆林氏看了看陆怀,又看了看手里的盒子,反复几次,才决心打开。
陆怀刚刚和她说到秀珠怀孕的事儿,这个时候就算拿出什么来,应该也是为了证明秀珠是真的怀孕,不可能是她猜的那样。
陆林氏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盒盖。
盒子里面顺次放着一摞信件,一叠文书类的纸张,和一支嵌着宝石,雕刻着祥云图案的柱状物件。
陆林氏一眼就认出了那摞信,那都是她写给陆怀的家书。
和陆怀分开的那许多年里,她想陆怀想得,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为了会读佛经,她特地请了师父学字,后来为了给陆怀写信,又花了好大的工夫,学会了写字。
陆林氏将家书拿出来,捧在手心里,莫名地有一种找回了她和陆怀之间错失的时光的感觉。
她心中正百感交集,忽然留意到信封上多出来的戳记和旁边的小字标记,令她激动的血液,都差点凝固。
“内宫信件。转永宁宫司库监丞陆怀。”
“内庭信件。转兵仗局左监丞陆怀。”
“内宫”,“内庭”,“监丞”,一个个字眼,都在指向一个陆林氏最无法接受的身份。
她将家书扔在了一旁,拿出了那叠文书类的纸张,揭开封皮,映入眼帘的第一页,就让她脑内的血液,“突突”地奔涌,在她的脑海里来回地猛烈轰击。
这是入宫凭证,详细地记录了陆怀的身世来历,净身时间,和所跟的第一位,教习宫内礼仪规矩师父的姓名,职位。
从时间上看,陆怀入宫的时间,正是他离家的那一年。
从第二页纸开始,都是各类调派凭证。有的记录了陆怀的入宫时间,学习规矩礼仪的时长,历次评考的等级,有的记录了陆怀被分派进入的宫殿名称,以及升迁的情况。
每一页纸上,都有红色的大印。尽管纸张已经泛黄,大印的红痕却依然红得刺目。
陆林氏看了几页,便没有再继续看下去的勇气了。
她的手,在抖,她的人,也在抖。
她僵硬地转过身,盯着陆怀,只觉得一口气,吊在心口,咽不下,又吐不出,许久,才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怀儿,你真的……真的进宫做了……做了……”
陆林氏努力了许久,也没能让自己挤出“宦官”那两个字。
这两个字对她来讲,太遥远了,远到她从未想过,会和自己的儿子,沾上一点点边。
陆怀紧抿双唇,迟疑半晌,跪在了陆林氏的面前,低下头,不安地道:“若是这些东西,都无法让您相信,便只有儿子的身上,还留有证据了。”
陆林氏眼眶一圈,抬手,想要去摸陆怀的头,心口那股气,忽然往上一顶,让她双眼一黑,便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瞬间失去了力气,向一侧倒去。
陆怀赶快起身抱住了母亲,将母亲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轻轻放下,用力按下了她的人中。
“娘,娘!”陆怀担心地轻声急唤。
几瞬之后,陆林氏终于恢复了清醒。
她看着眼前的陆怀,眼泪一下就冲出了眼眶,紧紧地将陆怀搂进了怀里,像是要把陆怀嵌进身体里护住一样,死死地搂住了他。
“我的儿啊——娘对不住你!娘对不住你啊!”陆林氏很想大声喊出来,却怕院里的外人听到,只能趴在陆怀的肩头,将所有的自责与内疚,都呜咽在他们母子之间。
陆怀揽着母亲单薄得,如同飘零的落叶般哭泣颤抖的背,双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
陆怀的眼底发红,眼眶也阵阵酸楚发热,却不是为了自己过往的遭遇,而是因为让母亲知晓了这一切。
这是他这个做儿子的无能,没能安排好一切,让母亲不必知道,不必经受这一份折磨。
陆林氏趴在陆怀的肩头,只觉得自己的眼泪变成了河,怎么也刹不住。
她突然后悔,住在老家的时候,没有和陆仲德、陆钱氏拼命。为什么她要忍,她的儿子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她这个做娘的,该豁出去命去和他们报仇才对!
是了,报仇!
陆林氏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报仇的念头,就再也止不住了。她每一寸的思绪里,都快速地被这两个字填满了,再也容不下其他。
陆林氏扶着椅子的边沿,和陆怀的手,强撑着站了起来,想要找些尖利的东西,马上就去贡院附近,去找陆仲德和陆钱氏拼命。
陆怀紧跟在母亲身后,担心地询问:“娘,您找什么,儿子帮您找。”
“我要找剪子,我要找刀子!我要去和那两个杀千刀的畜生拼命!”陆林氏泪眼朦胧地向房间看去,却什么都看不清楚,越看不清楚,就越着急。
陆怀心疼地揽住母亲,小心地为母亲拭去脸上的泪水,轻声对她道:“娘,不用去找他们,儿子已经报仇了。”
“陆钱氏已经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卧床不起,瑾良也因为她的所作所为而不肯去应考。她现在活着,比死了还痛苦。”
“陆仲德的报应,也快到了。过不了多久,他就将一无所有,被流放到荒蛮之地。对他这种人,让他亲眼看着他处心积虑得来的一切,全都化为乌有,比任何刑罚,都更让他痛不欲生。”
陆怀说得平静而坦然,陆林氏能感觉到,陆怀说得都是真的。心里一股气,蓦然散开,让她满腔的愤怒,一时尽数化作了茫然。
陆怀心疼地扶着娘亲,坐回了椅子里。
陆林氏呆呆地盯着桌角,看了一阵,才从那茫然的思绪中抽.离回来,惶惑地望向了陆怀,低声问他:“那,那秀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就真是假的了?”
“不,孩子是真的。”陆怀低叹了一声。
“儿子请医术高明的前朝御医诊治过,儿子意外保全了一些宗伟,因为家族传袭之故,会较常人生发的晚,但是是有机会拥有自己的血脉的。本来未免麻烦,儿子已不打算留后了,但没想到,这个孩子却早早到了。”
“这件事已经走漏了风声,获知消息的人,以此要挟儿子为他们做事。短时间内,或可无事。可一旦稍有差池,再次走漏了风声,那后果,可就太难预料了。”
“儿子不敢冒任何风险,现在儿子已经为族亲争取到了为朝廷立功的机会,已给他们安排好了退路。就只有自家人,令儿子放心不下。现在只有送你们走,儿子才能安心与对方较量。”
陆林氏明白陆怀的意思,心里却还是不免为陆怀担心。
这个事,实在是太危险了,而陆怀,毕竟势单力薄,而且……
陆林氏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低声问陆怀:“秀珠呢?你还没同她说这些事吧?娘都可以听你的,可她……只怕未必会愿意为你冒这许多风险呀!”
陆怀听到母亲这样说,不免露出了一个自豪的笑容,低声肯定地道:“您放心。她愿意为儿子冒任何风险,永远与儿子同进同退。”
陆林氏完全震惊了,不敢相信,秀珠竟然在她之前知道这一切,而且,还愿意和陆怀共进退。
秀珠看着,是那样胆小怯懦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想不到,她能有勇气和胆量,担下这些事来,而且,还能瞒着所有人这么久。
陆林氏怕陆怀没完全明白她的意思,也怕陆怀,并没有真正地和秀珠说明白。现在这种情况,容不得任何微小的变故了,她必须得和陆怀确定清楚才行。
否则万一,陆怀要把她们都送走,秀珠却慌乱了起来,那可会坏事的。
陆林氏瞧着陆怀的神情,仔细地同他确认:“秀珠知道你过往的身份吗?她确定,她知道自己要面对怎样的险境吗?”
“她都知道。她不介意,也不怕。”陆怀想到秀珠那日同他说的话,心里就觉得暖暖的,甜甜的,充满了踏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