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劫!
极北之地桓州境内,有一山名曰昆仑,山岭绵延起伏迤逦千里,山势陡峭峻拔,其形如龙盘旋而卧,其背藏峰三十六座,座座如入利剑当空直入云霄,举目眺望云雾弥漫不见真形。
古老相传,昆仑有仙人出没,如有机缘拜入门下,长生大道唾手可及,故而千百年来,总有寻仙问道之人入山探寻,其中不乏大毅力之徒,却无一人能登上山顶,久而久之,有人叹曰:登天易,登昆仑山难!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太一宫内,太上长老大发雷霆,身侧千年桤木制成的方桌在顷刻间化为齑粉,他却犹感不足,恨不得找个倒霉蛋狠狠教训一顿,也好发泄下心中的火气。
房间内,掌门和诸位长老是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个犹如泥胎木偶,眼见没有一人出生应和,他更加恼怒,两眼一眯对着掌门喝道:“珑陌,你是本派现任掌门,你说此事该怎么办?”
珑陌也是无奈,出头的椽子冒尖的针,他是掌门,想躲都躲不了,只是此事发生的太过突然,一时半会儿间还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得硬着头皮道:“太师叔,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个屁!”
太上长老很是不客气的骂道:“法海那个秃驴分明是欺我琼华无人,事关本派荣辱,是可忍孰不可忍!珑陌,你现在就下令召集众弟子,我琼华和他金山寺势不两立!”
“太师叔,冷静啊。。。”
“是啊,太师叔,此事或许另有蹊跷,切不可因怒置气啊。。。”
诸位长老大惊,再也无法袖手旁观,你一言我一语的急忙劝了起来,好说歹说这才将太上长老劝下,一个个只觉得心累,太上长老今年三百七十二岁,这脾气和年轻时一个样子,却是一丝变化都没有,活生生的就是个炸药桶,一点就燃。
看到所有人都反对,太上长老气呼呼的重新坐回到位置上,屁股下的椅子可怜兮兮的发出哀鸣声,或许要不了多久,也要步入同伴的后尘。
“既然你们一个个的都不想跟金山寺的秃驴们做上一场,那倒是说说看,此事该怎么解决?”
房间内骤然一静,没有一人敢开口,他冷笑着道:“怎么不说了?一个个的不都挺有主意的么?没想到啊没想到,我琼华派傲立昆仑上千年,如今门中净是些软弱无能的怂蛋,要是本派历代祖师知道了,非得履凡把你们一个个活劈了不可!”
任谁被指着鼻子骂成怂蛋,这脸色都不会好看,更何况在座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主儿,也就是太上长老了,屋内的众人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要是敢换成其他人,呵,是道爷我提不动剑了,还是这些年你飘了?
“太师叔,法海禅师乃是世间有数的得道高僧,金山寺与我琼华又素无恩怨,这里面或许有些误会也说不定。。。”
敢开口的也就珑陌一人,为了打消太上长老的念头,他也只能是迎难而上,至于会不会被骂,这些年被骂的次数还少么?别说是他了,就连他的师父上一任琼华掌门岚月,太师叔也是该骂就骂,丝毫不给面子。
“别给我扯那些有的没的虚头,我不管什么误会不误会,”太上长老不耐烦道:“我就问此事该怎么办!”
扫了眼房间内的诸人,他冷哼一声道:“你们可别忘了,赵琪乃是天降神女,身负大气运之人,我琼华未来千年兴旺,就系在她一人身上!”
这正是问题所在,赵琪太过重要,要琼华对她不管不问放任二十年,谁都不会同意,感情这种东西靠的是维持,若是二十年之后,赵琪对琼华感情淡了少了归属感,这个责任谁能担待的起?
能放她下山嫁人,已经是迫不得已,为此诸位长老和掌门商议了好几天,也不知吵了多少回才勉强同意,现如今你法海说不让我们靠近苏州府,我们就不靠近了?你算是哪根葱?当世罗汉又能怎么样?逼急了大不了玉石俱焚,真当我们琼华怕了你金山寺不成?
当然,这是最后的选择,如今事情还是一团迷雾,没人明白法海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决定,当前最重要的是搞清楚原因,也好找出解决的办法。
“其实刚才掌门说了,这里面也许是有些误会。。。”
众人下意识望去,目光中带着一丝惊讶,有些话掌门可以说,有些话长老们可以说,太纪峰的常长老在位四十余年,不应该犯下这种错误才对。
常长老恍若为觉,继续说道:“不如我们派人到金山寺,找法海禅师解释一番。。。”
房间内静的出奇,惊讶变成了愕然,随后变成了愤怒,尤其是太上长老,脸色阴沉的可怕,暴怒的狮子是很吓人,但远远没有沉默的恶虎来的恐怖。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里面肯定有误会,也知道将误会解释清楚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为什么没有说出来,答案很简单,因为我们是琼华!
因为我们是琼华,我们不屑于解释!
因为我们是琼华,你不配让我解释!!
因为我们是琼华,根本就并不会有解释!!!
因为我们是琼华,你想战,我便战!!!!!
仙门七宗,每宗每派都很骄傲,他们有理由骄傲,因为他们是仙修,是不惜魂飞魄散也要求超脱求自由的人,若是没有二两骨头,当初何必要成为仙修呢?神修不好么?一样可以呼风唤雨,一样可以飞天遁地,不愿因成为神修,是因为我们不想当狗。
哪怕是给天地、给天道当狗也不行!
“你让我们琼华向金山寺,向法海那个秃驴赔礼道歉?”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让每个人的目光都变得不善起来,这是羞辱,赤裸裸的羞辱,法海以佛陀化身出言立约,代表的是金山寺,羞辱的是琼华的每一个人!
“是解释!”
常长老站起身子,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坦然道:“我跟你们一样愤怒,我也很想冲上金山寺,我也很想活劈了法海,哪怕明知道不是对手,我也可以溅他一身血。”
“可是我不能这么做,你们也不能这么做,因为有个王八蛋还没死,因为朝天阙十二令还在,他在一日,所有人都必须按照规矩来!”
那个王八蛋是谁,在场的人都知道,普天之下,不管你是神修还是仙修;不管你还是出世佛还是入世佛,管你有门派还是没门派,都必须按照他定下的规则来玩,能成为修士的人都是骄傲的,这是对天资对心性对能力的绝对肯定,但面对那个人,所谓的骄傲只是笑话。
没有人愿意多个老子,然而很不幸,那个人用实力告诉了全天下的修士:我就是你爸爸。
每次提到那个人,气氛总是会变得很沉闷,太师叔这会儿也没有了刚才的那股劲儿,坐在椅子上愣愣的出神。
京师府内朝天宫,朝天阙上十二令,简简单单的十四个字,却让所有知道的人喘不过气来,这句话一共变了三次,每次只变前三个字,至于什么时候变第四次,就看这人间朝廷什么时候完蛋。
“金山寺是入世佛修,掌门师兄,这件事还是让我来吧!”
琼华距离尘世太远了,远到刚才所有人都忘了,佛修分入世佛和出世佛,琼华和其他门派、或者和出世佛修起了冲突,掂刀子上绝对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唯一要考虑的是能不能打得过,但入世佛修不同,因为朝天阙十二令,想要找法海的麻烦,你得按照游戏规则来。
常长老请命,这让其他人稍稍松了口气,修士应如天上的白云无拘无束,应如刮过的风儿逍遥自在,可有人偏偏在所有修士头上加了个笼子,尽管那不是真的笼子,但依旧让人感觉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辛苦你了,常师弟,”珑陌上人轻轻叹道,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越快越好。
。。。
在第一世的时候,张曜看过一篇很有意思的文章,当人焦虑到一定程度时,头发就会不断掉落,最终变成秃头,也就是常说的谢顶,这种病症经常出现在中年男人身上,中年男子高不成低不就,手头不丰家中还有老有小需要养活,每日累的和狗一样,焦虑恐慌是常有的事。
但他从不知道人的头发会在瞬间掉光,就在刚才,法海禅师一声阿弥陀佛,四舅哥那插着发簪的发髻自头上慢慢脱落,带着浓浓的眷恋和不舍,惜别了生长几十年的地方,划过肩膀衣衫,一片儿一片儿的落在了地上。
哦,还在地上摆出了个‘悟’字,那根玉簪就是竖心旁的丨,跟旁边的头发黑白分明,显得异常清楚。
四舅哥悟没悟暂时不清楚,反正老夫人是悟了,她一脸紧张的看着宝贝孙子,尤其是张曜的头发,待会儿也有掉落的迹象,很好,法海这个秃驴今天别想走出张家的大门!
很可惜,这种事没有发生,这不免让上清观的三位仙师心中有些遗憾,多好的机会啊,要是张少爷的头发也没了,张家老夫人会做出什么事来?想想就觉得刺激,百年金山寺烧起来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阿弥陀佛!”
这声阿弥陀佛让所有人心肝一颤,老夫人一脸杀气的望了过去,法海仿佛没有看到一般,俯身轻轻一礼道:“张老居士,老衲告辞!”
法海走了,走时一身潇洒,留下大眼瞪小眼的众人,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要走,正如为什么要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