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章 死生事大(下)
“好!”
星河慢慢抬起头,“你要疯,我便陪你疯!就按你说的办,待南秦大将军入城,便当众拿下她。以她为饵,逼师父现身!”
“当真?!”
宇文衡满脸狐疑,“你难倒没有后手?真要铤而走险动元栖?”
“陛下不敢了?”
星河蹙起眉头,抱起双臂注视着他。
宇文衡啧了一声,“哪里?只是你总爱藏着掖着,猜想着也许有什么比动元栖更妥当的招数呢?”
“原来从头到尾你也没信过我。”
星河苦笑着拉出脖间的墨玉扳指,“虽然都是二十四瓣的莲花,但我让你印在榜文上的莲花纹,并非师门青莲宗的标记。青莲宗的莲纹是复瓣,花瓣叠双层,每层十二瓣;印在榜文上的莲花则有三层,层层上升,各层分别是十二、八、四瓣,状如火焰燎燎,叫做‘圣火莲’。”
“其中有什么玄机?”宇文衡不解地问。
星河摇了摇头,无奈地说:“我师父厌恶纷争,对于弟子的麻烦事,也是眼不见心不烦。寻常若是我们不找到他的面前,他必不会自己出现。所以,我用了手上最大的筹码。”
“‘圣火莲’?它有什么特殊之处?”宇文衡问道。
星河解释道:“三层莲瓣的‘圣火莲’,是三面佛牌折射出的佛光叠加之后显现出来的,每一个瓣莲的形态皆不相同。我义父在手札上说,青峰堂起源汉宫三千羽林卫,一心匡扶天下、兴复汉室,数百年前堂中内乱,作为信物的三面‘永嘉佛牌’在混乱中散失。为了重新集聚起力量,老堂主在临终之前,凭记忆绘出了每一个莲瓣的形态,并将之分予二十四位分舵主,告诉他们将来聚齐佛牌、重塑‘圣火莲’者,便是青峰堂要辅佐的天下之主。老堂主的本意许是希望二十四分舵齐心协力,没想到分舵主们却将纷争愈演愈烈,最后导致青峰堂四分五裂。那些羽林卫散落江湖,各自经营了数百年,便成了如今大大小小的江湖门派。”
宇文衡恍然大悟,“青莲宗也是青峰堂的分支!你张贴出‘圣火莲’,是为了以老堂主之名,命令你师父出来!”
“是啊!短短时日,御造坊便有数十个江湖大派前来归附。可惜……”
星河露出一丝苦笑,“可惜他老人家洞悉全局,根本不愿意出来趟这个浑水。”
“明知你有事相求,他却不肯现身?这师父是怎么当的?”宇文衡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当年我差点死了,他却在你家的别苑好吃好喝,愣是不出来管我。如今,连‘圣火莲’都用上了,他还是不肯出来,看来是铁了心要隔岸观火。你说用大师姐的性命来威胁,我看倒真的可以试试!”
星河说的如此认真,宇文衡却有些招架不住。
“你当真决定了?!要是刀架在元栖脖子上,易天术还不现身怎么办?”
“陛下不是要帮我杀她报仇吗?”
“南秦乱了又该怎么办?”
“方才不是说还有姜云祚撑着吗?别忘了,他可是我的人!”
“你是不是糊涂了?南曲部虽然日渐富庶,手上又有楚希,可慕风、北邡却一直虎视眈眈。拿朕的手谕去调兵尚可,你真推他出去掌控大局,无异于送他去死!”
“他是我布的棋子。我都舍得,陛下又何必操心太多?”
“你怎么忽然变卦了?不说清楚,朕这就去杀了舒儿。”
“杀便杀吧!杀了她,花逞便不再是外戚,也不再是嘉儿的舅公。他是家中兄长,将来宋氏偏向哪边,我说了可不算。”
“你在威胁朕?!”
“臣不敢,陛下多虑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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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各大坊市皆关了闸门。
悬着宫灯的车驾走在青石路上,巡夜的内卫军皆退避到一边。
马车停在柱国大将军府门前,灯火通明的样子吓了星河一跳,险些以为府上出了什么事。
见她下了车,等在门外的小丘快步上前。
“夫人好,您还认得小人吗?”
星河仔细看了看他,“你是凉州上大将军府的人?”
“正是小人!”
小丘一脸欣喜,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小丘!小人的名字。”
星河笑了笑,“小丘将军,这么晚了还在巡夜?”
“不是,不是的!”
小丘直摆手,憨笑着道:“是将军让小人等在这的。他说,您可能会晚归,但一定会回来,让我等一定留着门。因为您怕黑,还要把灯烛点的亮一些!”
星河抬眼望去,杨府青砖黛瓦、庄重肃穆,高大的朱漆府门矗立,透着十足的威严。
算一算,这是她第三次来,却依然陌生的很。转念一想,也是自然……第一次,是从外墙翻进去的;第二次,是被杨玄风打晕了带进去的……好像从未走过大门。
“将军人在哪?”她轻声问。
小丘连忙回道:“好像去了祠堂。他吩咐过,等您回来,直接送您回东院休息。”
“送我去祠堂吧。”星河道。
小丘有些为难,“可是……”
星河偏过头,“非时非节,他去祠堂能干什么?你想他在那待上一整夜吗?”
小丘十分机警,听她这么一说,赶忙上前带路。
……
已至露月,天气转凉。
杨府的下人不多,此时亥正已过,一路上不见一个仆婢,唯有巡夜的兵将偶尔往来期间。
祠堂周围柏树森森,更显得异常清冷。
小丘带着星河走到祠堂外,却不敢上去开门。
“夫人,将军说……不许任何人打扰。”
“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
“小人在这等您吧。”
“不必了。”
“可是……”
他的话还未说完,星河已经推门进去。
“哐——”
木门不轻不重的关上。
小丘打了个哆嗦,看了眼周围漆黑的小径和柏树林,赶忙小跑着离开。
……
夜深月落,前廊一片漆黑。
星河凭着记忆,扶着一道道廊柱,朝透出一丝亮光的中庭摸了过去。
走过狭长的前廊,穿过宽敞的中庭,远远便望见祠堂正厅里亮着光,一道熟悉的身影跪在堂下宛若石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