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七 惊变
曹传喜十一月的禹门之行只带回了一部分水晶制品,林岩给他的解释是现在各项事务很多实在是赶不过来,希望曹掌柜谅解,回去后这些东西先卖着顺便当样品宣传,尽管放心的预收定金,腊月底一定能让你带回去你所需要的所有水晶制品,记清楚是腊月底。到时候你亲自来,让你堂弟在水门接应你就行了,别让守城的官兵趁过年宰你一刀。
腊月下旬曹传喜来到禹门,林岩他们已经备齐了所有货物。林岩说过年了,他们也有几个人想去京城逛逛,现在他们已经在同州联系了两条船,等船过来就一起出发。
一切准备就绪,腊月二十五一大早他们便起锚出发。
一路上除了关卡缴费遇到麻烦时王潇才穿着盔甲出来应付一下外,其余时间他们一直躲在船舱里。雁儿她们几个经过过来时的一路折腾,早已吐啊吐的习惯了,现在也都安安静静的呆在船舱里,只有在荒无人烟或夜间他们大家才能出来透透气。
曹传喜没有告诉随从另外两条船上是什么人,只是说是商家的亲戚同行进京。
腊月廿八傍晚他们到达汴京。进城很顺利,为了减少麻烦省却关卡的盘剥曹传贵带了几个人在水门接应。皇宫护城河里也能走船但只限皇宫的官船,所有商船不能行驶。他们从新酸枣门进城后沿内城护城河绕至东南角门子水门进入内城。
曹传贵带他们到了货仓码头后便带人离开。
曹传喜的货仓就在码头不远处,那儿有他一处宅院,就在内城保康门北边不远处。林岩他们一行就被安排在货仓的宅院里,曹掌柜回去后连夜给他们送来被褥衣物等生活用品及食物。
次日早上,曹掌柜便过来让家眷、家仆带着已经换好服装的林岩雁儿等人分别出去“逛街”。他们在逛街过程中仔细观察了周边地理环境,修正地图中的误差和错误。
货仓在皇宫东边的商业街南端,往南不远便是保康门,曹家商号就在这条商业街的中段;曹传喜说王大人给他们置办的宅院在这条街北段的开宝寺(铁塔公园)边上,那宅院很大,院子南侧小门就在槽渠边上,交通十分便利。
货仓北边河对岸不远处的街道就是着名的寺前街,即相国寺门前的大街。
王潇在得知进京以后一点儿也不吃惊,他对侄儿的“特异功能”深信不疑。他并不在乎“护驾功臣”这个称号,之所以同意过来就是怕侄儿有闪失。他对此前的训练充满了好奇,特别是用绳索荡越山涧,铁爪绳索爬墙,实战应用中非常之方便。“逛街”过程中他看到了他们将要在夜间穿越的护城河——皇宫的东华门吊桥,那处水面足有三四丈宽,荡越穿涧和徒手翻墙训练时那个林岩和秦勇都没能过关,他们肯定不能参加执行任务。他不相信仅凭他们其余六个人就能制止他们所说的“兵变”,更不相信他们能在控制局势以后自己不称帝。你以为你是雷锋啊?当然,他不知道雷锋,但他知道人们只要冒险去做什么事总要有点好处,最起码也得有说的过去的原因。
王潇自小就经历了即梁、唐、晋、汉与周,从军后从晋军变为汉军又变为周军,变啊变已经变的麻木了。早先的同伴战友剩下的已经没有几个了,若不是大哥通过刘公把他们同时“调往”地方军恐怕早已在频繁的战事中阵亡了。在侄儿的劝说之下他加入了行动,他太想知道这几个人用什么方法进入皇宫制止兵变。
大年初一,百官正在朝拜庆贺,突然传来消息:镇、定二州驰奏,契丹入寇,河东贼军自土门东下与蕃寇合势。
范质、魏仁浦等人紧急商议应对。
范质是柴荣临终前选定的辅政大臣之首,他也了解赵匡胤势力逐渐强大,禁军中大部分将领都是赵匡胤的亲信,已是尾大不掉,他也无能为力。此刻他只能豪赌一把:派赵匡胤北征御敌,这年头杀敌一万自损八千,既便是胜了也要大伤元气,到时候各藩镇便能与之抗衡。
柴荣选的辅政大臣中范质性子急喜欢当面批评人,比较廉洁,不搞小集团,所以一直任宰相。魏仁浦,谦谦君子、忠诚;王傅为人吝啬,不像那些仗义疏财容易笼络人;王着因去肃州那边没在家,柴荣的遗言没得到贯彻,被范质“王着日在醉乡,乃是一个酒徒,岂可入相?此必主子乱命,不便遵行,愿彼此勿泄此言。”直接PS掉了。
文臣安排好了下来就是武将:立符后,稳住连契丹军都称为“符王”的符彦卿;趁张永德卧床养伤让赵匡胤接替他的点检职务,认为他忠诚还能打仗,所有把殿前军都给他管,但没有调兵权。说实话柴荣可能对妹夫张永德和表哥李重进真的不放心,这几十年中很多皇帝都是被亲戚夺了皇位,所以“遣侍卫都指挥使李重进率兵出土门,入河东界”远离京城。侍卫军二把手韩通有调兵权,整个京城军队都可以调动,他脾气暴躁说话就得罪人人称韩瞪眼,人际关系不好久不会拉帮结派最放心。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范质的这一把赌输了,输的很彻底。
他本以为镇、定两州的情报不可能有假,因为镇州节度使郭崇和定州节度使孙行友都是朝中老将而且跟赵匡胤没有任何关系。但范质忽略了一点:韩令坤驻守的霸州离辽国尤其是幽州最近,如果辽国有什么风吹草动韩令坤应该最先知道,如果真的是辽汉入侵应该由他上报才对。可是他为什么不报告?因为他报上来军报怕朝里怀疑!他是赵匡胤的发小,就是玩麻雀时刚出屋子房就塌的那个,他们之间的关系特铁早就众人皆知。很有可能是他让部下装上契丹军服和汉军制服骗过了镇、定二州,他之前曾击败一队契丹骑兵,而且离这两个州不远。实际上北疆很安定,没有契丹北汉联合入侵,赵匡胤不仅不会“两败俱伤”,而且还把军队开到了城外,彻底脱离了朝廷的监管。
赵匡胤赢了,他赢在布局周密,他将兵马一分为三:
一部留在京城协助韩通巡检京城。可韩通需要他协助吗?韩通是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京城里的兵马本来就归他调度。但赵匡胤带走了韩通属下的部分侍卫军,留下韩通根本调动不了石守信、王审琦。为什么要留下他们?——回城方便!
二部为先锋,由殿前副点检慕容延钊率部分殿前军先奔赴前线,防备兵变时辽、汉趁机搞鬼,主要也得防备镇、定二州趁机发难,虽说韩令坤在霸州,但仅凭他很可能应付不来。
三部由赵匡胤自己率领的部分禁军和城中调过来的待卫军,把侍卫军调出来就是不让他们在京城里受韩通调度,给石守信们添乱。而现在在他亲信将领们的包围下,他们就算有心却也无力,而且身居乱军之中有理也说不清了。
本来柴荣安排的文武辅政大臣看似相互制约无懈可击,却不料先被自己的首座辅臣给打破了:原本韩通为检校太尉、同平章事,充侍卫亲军马步军副都指挥使,文武通吃,出相拜将,职位一直在赵匡胤之上;而赵匡胤是殿前都点检,也是检校太尉,虽然军职高,但是并没有宰相之职。
但柴荣死后,辅政大臣就重排官位,原来是宋州节度使、充侍卫马步军副都指挥、检校太尉、同平章事的韩通更为郓州节度使,依前侍卫亲军马步军副都指挥使,把他的检校太尉,同平章事(宰相)的职位去掉了。而赵匡胤却成为了宋州节度使,依前检校太尉、殿前都点检,进封开国侯,连兵变后取名字都方便了——宋州,宋朝。
为什么?
因为韩通性子直脾气暴,张嘴说话就得罪人,人送外号“韩瞠眼”!“此人性刚而寡谋,言多忤物,肆威虐,众谓之。”范质他们之所以要去掉韩通的的宰相之职就是不想叫他没事来掺和政事、搞乱同事关系。结果却便宜了表面上一脸和气、大大咧咧的赵匡胤。
此刻首辅范质只能抱着豪赌一把的心态提议由赵匡胤领兵御敌。原殿前都点检张永德因伤势过重伤了元气至今尚未恢复,李重进又在淮南远水不解近渴,朝中只有让都虞侯赵匡胤暂代点检一职率兵北征。
正月初三的大街上突然没有了过节的喜庆气氛,老天爷视乎也与他们作对,气温剧降河面结冰。
赵匡胤带着大军冒着寒风由城北爱景门(后改为陈桥门)开出京城,范质、魏仁浦等人站在爱景门城楼上望着浩浩荡荡的大军心中祈祷:走吧,走的越快越好,但愿你们到前线跟辽军、汉军拼个七七八八,我保证这次的抚恤金足额发放。匡胤啊,太祖优点很多什么都可以学,千万别学这一条……当年太祖郭威也是北上拒敌,半道一个回马枪汉家江山就变成周朝郭家了。
尽管墨菲还没出生,但墨菲定律在这一千年前也一样管用:事情如果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大军出城不久,行军队伍中的聊天内容慢慢变了,由张家长李家短、猜猜郑家老猫这一窝几个男猫几个女猫变成了“天上突然出现了俩太阳,一个在升、一个在降”,“点检做天子”等等等等。
最活跃的便是殿前军散员右第一直散指挥使苗训,他也有点小能耐,知地理懂天文还善占卜之术,平时“预报”次日的天气晴雨也能应验一半以上。
废话,就算扔钢镚猜对的几率也有一半,何况天气变化还有很多可循之处。
另一个是楚昭辅,他早年跟着刘词南征北战,后来到禁军又征战十多年才混到副都头(约相当于排长副连长一职),虽说升职够慢命运够背,但能活下来也算走运。
苗训和楚昭辅一唱一和、前窜后跳终于使大军中的聊天变成议论。
走了四十里扎营休息,休息地点就是陈桥,一个很小却载入史册的地方。
一天才走四十里?别惊讶,这年头都这样,正常的行军速度就是一天三四十里,加急行军也就六七十里。
队伍刚落脚扎营,天空突显二日且一升一降、紫气东来等异象消息便在营中传播开来,众将士也开始聚集议论:主上幼弱,未能亲政,今天,我们出死力,为国家破贼。可是,谁会知道呢?不如先立点检为天子,然后北征,未晚也。
李处耘的官运也很不济,后汉初就在永安军节度使折从阮军中任职,折从阮病故临终所荐任职于李继勋部下,十多年了才在赵匡胤属下混到都押衙。
现在风言风语“传到”了都押衙上党李处耘的耳朵里,他“急忙”跑去汇报然后跟赵光义、王彦异等人密谋计议“临机决事,谋无不中”,由此改变了仕途改变了命运。
众将士的熙攘声“吵醒”了“大醉”的赵匡胤,他睡眼惺惺,全身无力,众人抢将上来,皇袍已经加在他身上,众将士再拜在庭下,齐呼万岁。
“你们自贪富贵,立我为天子,能从我命则可,不然,我不能为若主矣。”赵匡胤百般无奈,直呼不可造次:“少主及太后,我皆北面事之,公卿大臣,皆我比肩之人也。你们不得对他们施加暴力。近世帝王初入京城(当年郭威入城,故意提及此事就是让大家知道郭威还纵兵抢掠,这次要秋毫无犯),皆纵兵大惊,擅劫府库。你们却不能这么干了。如果你们听命,事定后,我必厚赏,不然,则诛其全族。”
赵普接着说道:“兴王易姓,虽然是天命,实系人心。前军已经过河,而且,各方也有各位节度使镇守,如果京城大乱,则外寇趁机深入,四方也必生乱也。若能严束军士,勿令剽劫,都城人心不摇,则四方自然安定,诸将亦可长保富贵矣。”
众将士一起高呼“惟命是听。”
于是大军趁着天还没亮启程返回京城,并派潘美等人快马先行回京报信。
(所有史料均摘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