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鬼门关

杨丽跟胡风一起。杨芳接受不了这事实。她一路上自嘲自己,还影响了办公室的表现。她到茶水间倒茶时,手没拿茶杯,碎了。打扫水杯碎片,左手割伤。撞到了饮水器,沸水倒出来,她给烫到右手,又本能反应退步,脚绊到扫帚,摔倒。她的额头磕出血。过了一会儿,她的胃又痛了。她痛得直打哆嗦。急找到雷尼替丁,却又给热水烫到舌头。看来,她是倒霉透顶了。

原来,自己的恋人给妹妹撬走了。至于,两人相遇相知相爱的全过程,她没兴趣知道。她不想再纠结这爱情。她觉得这很晦气,很讽刺。她要重振旗鼓,她坐在办公桌上,握紧拳头给自己鼓了鼓气,只是她却一下子就泄气了。她见到两位警察出了电梯,迎面而来。她想起周鑫的死。她跟其中一个警察对了一眼。她瞧见了犀利不怒而威的眼神。她感觉很不友善。自己就跟他仇人一样。他要一口吃我。

她能预见这两个警察是冲自己来的。她双手来回搓擦。她见两个警察进了张涵的办公室,她有很坏预感。不久,当张涵办公室的门打开时,就是她要离开办公室,进看守所的时候了。她双手紧握,直直盯着那门。她打算去瞧瞧。她默默起身,慢慢走过去。一阵冷风直直吹来,她的头发一下子就乱了。她看了看没关上的窗口,心情很糟糕。正是连喝水都会噎死的倒霉的日子,什么都跟我作对。她再进一步,又发现头顶的天花板椅。好险,她躲得快,不然还真的给砸到。她踮起脚探头小望,怕同事过问。她见到张涵的口型,把自己的名字念了一遍,她心都凉了半截,她判定里面谈话中涉及自己的名字。她的手心直冒冷汗。她慢慢走过张总办公室,距离太远,玻璃又隔音效果好,她很沮丧。只是,她还是看了一名满脸麻子的警察从公文包拿出一个塑料袋。她睁得灯笼一样大的眼睛,眼珠子都要掉出了般,她见到了那只不倒翁。她父亲送给她的。没想到这就是我的结局。

她双脚发怵,艰难走过张涵办公室,直奔洗手间。她开水龙头,双手捧水,拼命往脸上倒。她感觉到刺骨的寒意,她看着雪白的LED灯,镜子前脸容惨白的自己,她发现自己的模样就跟泡在东江河里三天三夜才给打捞起来的尸体般。她害怕。她害怕一辈子就没了。她害怕一个月后,报纸就会印着行刑的通告。她想过逃,但逃哪里去?她认命了。等着冰冷的手铐成为自己的独特手镯。她觉得赵曼也不会来陪她最后一程。电椅,一个人面对。她知道周鑫的死真的有蹊跷。周鑫临死之前几日,她隐约感觉周鑫不妥。周鑫藏有秘密。但周鑫真的没告诉她,什么秘密。但目前来看,她给一股力量盯上了。这股力量害怕周鑫藏的秘密。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子,不想掺和,就想安安稳稳按时领薪水,供养家人,仅此而已。但,她觉得她逃不了了。

她如困兽一般,在洗手间胡思乱想。她正要虚脱时,敲门声来了。她强作镇定,回看。该来的还是来了。满脸麻子的警察开腔了。

“请问你是杨芳女士吗?”

杨芳没回答,木讷点头。

“请跟我们走一趟。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每说的一句话都成为呈堂证供。”

杨芳双脚都支撑不住了。她无法预感这一天的到来。她的鼻尖恰逢适宜又冒出臭水沟的味道。看来,她很快就会摆脱这味道了。不出意外,一个月后,她就会坐上电椅。或许在坐在电椅那刻会再出现臭水沟的味道,但之后就不会再有了。

这刻,她有强烈的求生欲望。但,她已戴上了手铐,感受着刺骨的铁冷。

到了警局,杨芳给带进一个房间。她觉得房间很奇怪。

“进去,给我老实点。”

杨芳给满脸麻子的警察推了下,差点摔跤。她回看了一眼,见着满脸麻子的警察露出狰狞的面目。

“今晚,你把事情好好交代了。配合点。”

“这房间真不错,挺暖的。”

她故作镇定。她有个警察朋友,跟她讲过这可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地儿。她认真看着,后背发凉。房间四周都是肉色的软包,软绵绵的,给人莫名的寒意。这里没窗户,角落天花板处有一抽风机,唯一能接触到阳光和温暖的地方。她打了一个冷颤。

“心理素质不错。看来是个难啃的骨头。”

她看见一扇铁制的防盗墙焊在离房门三分之一处和一道敞开的铁制门。她又给满脸麻子的警察推了一把,她来不及反应,脸磕伤到铁栏上。

“我可不是请你吃饭喝酒的。”

房间中间有一张铁凳子。铁凳子焊死在地上。她才缓过神,又给推了一下,直接就进了铁制门。

“看,你待的地。”

她看着麻子警察利索取下她戴的手铐,推着她坐到铁凳上。她好不容易才坐下,她害怕,她摸到了铁的寒冷,全身直打哆嗦。她想哭,却没敢,怕丢人。

她挣扎了一下,想逃,但麻子警察一下子就抓住她的胳膊,一扯。她从没感受到这大力劲。她知道自己只能乖乖听话。她想撞墙去死。她现在明白了肉色软包的寒意。她求死不能求活也无力,她只能看着麻子警察扯着她到铁凳子里,就像扯着一只偷吃的丧家之犬。她没敢再看了。她感觉着双手给铁环套住了,双脚给脚铐拷上了。她还听到上锁的声音。

“先待着。待会有你好受的。”

杨芳一直看着前面铁栏,直到麻子警察出了这奇怪的房间。她才敢往自己手脚看。她的双手背都能感受到铁制的冰冷,脚呢,只能稍微移动。她觉得自己离坐电椅的日子不远了。她要含冤受到法律的制裁。她觉得自己的头已在臭水沟了,她口很干,似乎呼吸困难。她大力吸气,却头脑发胀。她觉得这是电椅放电的前奏。她的头冒冷汗了。

“放我出去。我没杀人。”

杨芳终于受不了,她要崩溃了。她双手拼命挣脱,双脚用力抽拔。

唝唝唝,唝唝唝。连续发了几声。之后,唝,唝,唝,断续发了几声。再过了几分钟,唝--------。始终没人回应。

她没力气挣扎了。她死死看着有些灰白斑点的天花板。她发现一样活的东西---蜘蛛。蜘蛛在网间费力拖着死蚊子。她发觉自己很快也成为死人给人拖走。她想到十几年的这个寒冷的时候,她只跟赵曼顶了嘴,就召来赵曼的毒打。赵曼拿起碗头大的木柴不要命往她的头上砸。她没敢避开,她头破了,她的血一下子就从头顶留了下来。血就跟毒蛇咬人般,一眨眼工夫飞快地滴落到满地都是。赵曼不解气,她给赵曼一脚踢得急腿了好几步,连人带血摔倒家门角落。她那时才十岁不敢哭,眼睁睁看着自己,看着头顶下血,直到血发出浓郁的腥味,凝固在赵曼的愤怒中。她起身,小声说妈我不疼了。她于是又给赵曼推出家门。当家门关时,她终于哭了成泪人。而雪也下了起来。直到她给一只饿狗咬了一口,她才拼命跑。但她还是不愿离开家,她于是绕着家来回跑,怕狗再次咬她。她终于给一根木柴绊倒了。她重重摔倒,变得迷迷糊糊的。她感觉自己给那只饿狗拖着走,一直走。。。。。。她看着头顶的蜘蛛拖着死蚊子往抽风机方向去时,才发觉自己还有呼吸。之后,她大跳,麻子警察一手捶向铁栏,嘭一声,她才清醒过来。

“赶紧说了吧。”麻子警察说。

“听过不敢杀鸡的人杀人吗?”

“你给周鑫强奸了?”

杨芳突然一惊。即刻,面色突变,她低头看了看束缚着的自己,用拇指来回搓着食指,眼睛不停地眨。

“这就是你的杀人动机。”

杨芳没回应。五个手指攥成了拳头。

“但你也不能当地下判官。”

“今天还是有太阳的。”

麻子警察不由抓了抓头。他自信满满现在却恢复了原来的狰狞来。

“周鑫给解雇了。是你设计的。”

杨芳低头眼睛往上敲,她的手指都插进了掌心。但她没说话。

“周鑫威胁你,要你给钱。不然就先找你弟弟下手。”

“太阳呀,太阳,赶紧进来。”

杨芳转头看着抽风机。抽风机没开,扇叶上黏着蜘蛛网在晃动。杨芳才听到寒风的一点呼啸声。她想太阳不会来,现在是暗无天日,她觉得自己是出不去了。

“本来你可以用钱满足周鑫短时间的勒索,但你弟弟却惹上了高利贷。你杀心就来了。”

“胡说。”

“你把周鑫骗到楼顶,之后用小刀插死他。而后,你手撕合同,让张涵开除你。你假装心灰意冷,然后周鑫就死了。”

“天衣无缝。”

杨芳的手都掺出血了。她就跟发怒的豹子一样,要一口吃了满口胡说的麻子警察。

“只是有一事我不明,你是怎么做到你刚下到公司门口,周鑫就掉下来了。你用什么东西控制?”

“今天你踩了狗屎?”

“狗屎,没有。”

杨芳怒不可及,但她却无法作为。她认为死的人不应该是周鑫,而是这个麻子警察。

“对了。狗屎运不会来到你身上。它根本不存在。”

“别绕弯了。不倒翁就是最有力的证据。这是你杀死周鑫,不小心留下来的。”

“世上千万个不倒翁。”

麻子警察出去一会儿,手里拿着一张照片进来。走到杨芳的跟前。

“看清楚点。有标记的,是九五年产的。”

“那是我爸爸送给我生日礼物。”

“终于说出来了。周鑫你可以瞑目了。”

“瞑目?你该去找找张涵。他知道你们要知道的东西。”

“没必要了。凶手就在这房间。不必大费周折。”

“要杀要剐,请随便。”

“我们还是有程序。”

麻子警察微微一笑,点了下头,得意出去了。大概十分钟才进来。杨芳看着他拿一张纸进来,很不正常地摔了一跤。她觉得麻子警察出去的那段时间应该是发生了什么。

又过了十分钟。杨芳看着麻子警察拿着写得密密麻麻的字的纸张递过来。

“签了它。一切都结束了。”

“太阳要是来了,我就签。”

“你要相信我,你配合我,一切都来得及。不然,大戏就要如期而至。”

“我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

“等你做了鬼再说吧。”

“我没做过。你算什么警察。凭不倒翁就能判我是凶手,人证呢?”

“签了吧。早签早超生。”

麻子警察卷起衣袖,似乎要动手威胁。杨芳觉得形势不妙。她对麻子警察的力气很是恐惧。她就是一只蚂蚁,麻子警察随时可以捏死自己。

“刑讯逼供?”

“好,你不说,咱们有的是时间。”

麻子警察转身关上铁门,杨芳看着麻子警察无奈的眼神,看着铁门关闭,看着点点灰白的天花板,这下她真切感受到自己怕是出不去了。除非承认自己杀人。

到了晚上,杨芳肚子饿极了。她要吃饭。都没人应答她。她要上洗手间,也没人应答她。到了半夜,杨芳憋不住尿湿裤子了,她闻到浓郁的尿骚味。她吐了。她大声喊,没人应答。她知道自己不签,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她大声喊,她愿意签。但还是没人应答。到了凌晨三点,她又大便了。这下屎尿都有了,同时,她肚子饿得呱呱叫。她看着肉色的软包,听着耳朵自发的吱吱声,闻着屎尿味,感受着铁窗的冰冷和无人道,数着数,她盼着天亮。但天亮又如何?谁又能搭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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