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护子
“然而，却没想到，天堂变成炼狱，我沙婉儿，不得自救。”
阳光下，面色白皙近乎透明的女子，看着林芷这般说道。
那还是在沙婉儿发现自己有孕之后，她茫然无措，那些与母亲周美华联系的书信，都变成了没有意义的字符。
“那段时日，吃不下，睡不着。”沙婉儿似乎站得累了，她随意的坐在石凳上，仿佛在叙述一段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花清泉变着法子给我弄来吃食。”沙婉儿笑了笑，“其实倒也不错，今儿是盐水鸭，明儿是东坡肉。”
林芷无语相望，她隐约记得花清泉在戏班中并非成角儿，时常囊中羞涩，若要大鱼大肉的伺候沙婉儿，只怕不易。
“不过纵使那样，我也依旧没什么胃口。”沙婉儿抚着肚子说道，似乎在与其腹中的胎儿对话。
“每样东西，不过是尝上一口，就几欲作呕，因而，花清泉带回来的，不过是糟蹋银两。”她说着那段过往，眼前隐约浮现出那个清瘦苍白的男子之貌。
“直到有一日夜里，”沙婉儿眯眼望着天空道，“我心烦意乱，饿的实在睡不着，就起来找找看有什么吃食。”
她似在自言自语，“可是哪里还有呢，他紧衣缩食带回来的，都被我丢的丢，砸的砸了……”
真是孽缘。
林芷叹了口气，她不知是该同情花清泉，亦或是眼前的沙婉儿。
“结果，你猜怎么着？”沙婉儿望着林芷说道，“我竟然闻到一阵特别的香气。”
“那香气简直让人垂涎欲滴……”沙婉儿说着，舔了舔嘴唇道，“我顺着香气走去……”
林芷有些发闷，她看到厚重的乌云遮住了太阳，似乎是该下雨了。
“那会儿，我真是饿急了。”沙婉儿陷入了回忆，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就看到花清泉躲在柴房里，偷偷在吃什么。”
“够了！”林芷出声制止，她想得出，那时已身为蛊人的花清泉会是什么模样。
沙婉儿笑了一下，“你猜到了对吗？”
她继续说道，“可是我当日却没有猜到……”
沙婉儿记得，当她顺着那香气来到花清泉的背后时，她看到满嘴鲜血的花清泉，正抓着不知是什么还在挣扎的动物，大肆咀嚼。
“呵……”
天，真的暗了。
林芷觉得无比憋闷，却只听的沙婉儿继续说道，“那情景直到此刻想起，都让人又惊又怕，可是，那香气……”
她抚着肚子说道，“这孩子怕是也闻到了，他也忍不了啦，于是，我就站在花清泉的身后，从他手里把那活物抢过来吃……”
“够了！”林芷口中发涩，她奔向井边，拿起放在井沿旁盛着清水的粗碗连饮数口，这才算是压下方才呕吐之感。
“你不过是听听就这样了?”沙婉儿看着林芷的举动，她的视线落在林芷手腕露出的蛇印上，“怎么，凭你还想救我？”
“为什么和我说这个？”林芷喘息未定，沙婉儿所说的那些画面，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林芷，你是如此脆弱。”沙婉儿缓缓站起身向着林芷走来，“真是让我失望。”
她身后的天空已是乌云密布，那种强烈的窒息感让林芷几乎喘不上气。
林芷用力按着蛇印，直到左腕传来剧痛，她扶着井沿吃力站起，“我从未说过自己坚强。”
若非造化弄人，谁又愿意生逢乱世。
林芷的回答，让沙婉儿似乎有些意外。
沙婉儿站在林芷面前，“你放弃了?”
“放弃?”林芷不明白她话中之意。
“你不想知道‘她’的去向？”尽管，沙婉儿没有说明那个“她”是谁，但此时，两人都心照不宣。
“你又何尝愿意告诉与我？”林芷反问道。
或许，这又是周美华与沙婉儿的圈套，但林芷唯有一试。
四周已是完全暗了下来，仿佛不知在何处，就会有人在窥测，在偷听。
沙婉儿摇了摇头，“我并不知她在哪里。”
她这样说，林芷反倒不感意外，“即是如此，我自己去找。”
“怎么找？”沙婉儿忽而一笑道，似乎对林芷的话有了几分不屑之情，“若非赵康，林芷，你根本连我都找不到。”
林芷承认沙婉儿所说非虚，但不去尝试，又怎能轻言放弃。
更何况，她根本没有放弃的余地。
这场与周美华的生死较量，林芷相信，那个活下去的，一定会是自己。
“有勇气是好的，但，过分乐观，往往死的很惨。”沙婉儿伸手指向林芷腕上的蛇印。
“它未必时时能护你周全。”
“我知道。”林芷忽然觉得，沙婉儿似乎与自己并非站在对立之面。
她看着沙婉儿，“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沙婉儿亦是看着林芷，渐渐的，她的视线落在林芷左腕的蛇印之上，“或许，你真的是沙镇福星吧。”
若非她神情严肃，此刻突然说起这个，林芷会误以为沙婉儿又在讥讽自己，但很显然，沙婉儿另有所指。
“这时空，皆因你而存在。”沙婉儿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腹部之上，“我不愿这孩子沦为魔物。”
她此话一出，林芷为之动容。
原来，沙婉儿虽是周美华之女，但她亦将成为一个母亲。
曾经，无论是林蓉，亦或是沙婉儿，她永远都无法摆脱来自生母周美华的掌控，但当她有孕在身之时，却只愿腹中孩子能够平安健康，不再走回自己的老路。
林芷伸手握住沙婉儿的手，或许是感应到沙婉儿的心事，林芷腕上的蛇印并未像之前那般发烫剧痛，这也意味着，此时的沙婉儿，温和无害，犹如常人。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林芷握着的手，“这孩子，也必将平安顺遂。”
沙婉儿泪光盈盈，母亲周美华抛弃了她，然而，她却怎么都没料到，却是林芷在她陷于暗夜之际，出手相救。
“林芷，我有句话要对你说。”沙婉儿抬头望着天空那道已近乎透明的分界线，“我虽不知她身在何处，但，却有办法找出她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