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番外：闻战（5）君可安康

自那日元旸死后，日子平淡如水，是不是还会传来子胥或胜或败的消息。这一年来浮生醉中问起挽歌的人越来越少，大概用不了几日，我就要被人淡忘了。

这日晨起，却听外房中有嘈杂人声，唤来落儿，听他说完，才想起来什么。

“姐姐，月娘说还有三日苏将军包您的三年便到时了。今日送来衣裳首饰一套，要您准备接客人。”落儿在床边紧张地说。我挥手让她退下了。

三年之期，子胥，我还能为你守身吗？

落儿将东西都收好时，醉月走了进来：“你们都下去吧。”

“是，月娘。”所有人，包括落儿。

醉月施施然坐在了桌边，看着我将衣服首饰一件件翻遍了，才开口：“挽歌，衣服可好。”

我回到桌边坐定，浅笑着说：“恩，不错。不过，衣服怎么是这个颜色？你明知道我不喜欢白色的。”

醉月从我手中抢过一杯茶，喝了一口才说：“你已有两年未露过面了，客人们差不多都已忘了你了。所以你得在第一天登台时，赚足了眼光。”

“那么怎么能穿白色。”我更是疑惑了，“红色才是最吸引眼球的。”

醉月掩唇吃吃地笑了，她看着我道：“人人都道艳丽的颜色最抢眼。所以青楼女子多爱绯色，少有人穿这白色喽。况且，你要穿着白色跳摄魂，肯定是别有一番滋味啊。”

我点头笑应了这件衣服。

我登台之前一日晚上，我就试穿了那件舞裙。繁复的一层层，纯白色没有一丝花纹，只用了红缎裹边。落儿站在一旁看着，在我穿好衣裙并原地转转看时，她忽然出声问：“姐姐，苏将军当时为何不直接赎您出去呢？”

我说：“大概，他怕自己回不来吧。”

次日下午，太阳已经微微西沉时，我踏着琴声走上了花台。

舞起，我看到台下的目光一下子集中上来，对，这还是那曲摄魂。

旋转着，我踏着这曲熟悉的摄魂，忽又忆起了三年前，大约也是此时，元旸……

醉月昨晚说，我不必接客，每日一歌便罢。

“我已打听到南王割地求和了，咱们主上也同意议和，再用不了几月苏子胥便可归来，我可不敢再让你去接客呢。”醉月说这话时，笑得像一只狐狸。

舞毕，我行一礼便上了阁台。

刚走回屋，便看见醉月和一男子站在屋中。

“醉月，这位是？”我挽一挽臂上的黄绫，似笑非笑地看着醉月。

醉月瞥了一眼那玄衣男子，笑道：“昨个儿我还说不敢让你接客呢，今儿就来了。苏子胥派人来送银子来了。”

“恩？”我未能反应过来她说的话，就听她接着道：“苏子胥害怕时候到了你还得为我卖身子，所以让人来准备赎你出去呢……唉，挽歌，今天精心设计的出场可是吊足了客人们的胃口了，可明儿他们就只得继续吊着了，估计啊，一辈子都放不下来喽。”说完，她便大笑着出门去了。

这一年四月，南国同意再割建、安二城给北国，而北国将在收城之后即刻退兵。

五月，子胥和林漠正是退兵。

自从他们要班师回朝后，我日复一日地等在城楼上，远远看向东边。直到有一天，远处一片尘土飞扬。

军队整装在城门外时，我正踉跄着下城楼，红色的长裙牵牵绊绊，我差点从台阶上摔下去。

三年未见了，三年未见了。这三年中几番波折，我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日了。子胥跨着马，腰间悬着出征时带的剑，身上穿着我亲手为他披上的戎装出现在了城楼下。

我冲下城楼。他跨下马，看到了城门口的我。这一次，我看清了他的微笑，听到了他仍旧清亮的声音：“颜颜，我回来了。”

我走上前去，靠在他的怀中，清楚地听到了彼此的心跳。许久，他才松开我。对上他的目光时，我以为我会哭，会笑，会像疯子一样大叫。可最终，我只是浅浅笑着问道：

“君可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