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自是春光颜色好（4）
言衡从满满的事情中脱身来找夜夙尤的时候，夜夙尤正坐在殿外回廊上百无聊赖地喂鱼。看见言衡来，宫里的侍女们都慌忙跪迎，言衡摆了摆手，径直向夜夙尤走去。夜夙尤身边的侍女小声提醒着她，夜夙尤却不作反应。
其实言衡刚进来她就听见了，在言衡走近了的时候，夜夙尤头也不抬地冲他招了招手：“言衡，你来看。”
言衡快步赶过去，站到夜夙尤身边，就看到了夜夙尤指的东西——一条肥锦鲤。那条锦鲤恐怕是从苗苗的时候就“娇生惯养”的，看起来非常得肥美，抢起食物来也是十分的卖力，肥肥的身子动作却非常迅疾，一窜就窜过去一口叼住了鱼食。
“这宫的宫人实在是卖力，鱼都养得这般肥。”言衡负手而立，笑得满面春风。
夜夙尤摸了摸下巴，喃喃道：“这么肥，拿来烤了一定好吃。”
旁边侍立着的侍女闻言差点笑出来，强忍着笑想解释锦鲤不能吃，结果还没等开口就听言衡道：“不好吃。”
夜夙尤一挑眉：“怎么？你吃过？”
言衡说起来倒是坦然：“小时候，言月好奇，偷偷捞了母后宫里的一条锦鲤。一点都不好吃。”
夜夙尤先是笑出了声，然后又颇为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把手里剩下的小半把鱼食全都洒到了鱼池中，站起来和言衡一起回屋里去了。
夜夙尤在清音殿里住了两天，门都没出过——倒是爬过墙，出宫去转过几次。邺城那边有齐谨之率军驻守着，云国看起来也打算好好商议，和平分割，但是南国错失良机被拒之城外必然是十分恼怒，也不能不认真对待，所以最近的事情也是只多不少，言衡平日里也是一直待在交泰殿不出来。
晋王宫中，虽然言衡对花花草草的并不十分在行，但是王宫中还是有许多珍惜花草，最多的便是在舀亭附近。围绕舀亭的花园里，有墨绿花瓣朱蕊的牡丹，有千丝万缕的玉翎管，还有夏天开放的腊梅。
在众多奇花之中，白花墨蕊的兰花是言衡最爱的，是以他经常还会来这里转转，这便是舀亭附近的宫女们最值得炫耀的事情了。有些别具心思的宫女就喜欢往这边跑，希望能麻雀变凤凰。
这里常常有人来，但是今天结伴而来的宫女们却发现舀亭附近与寻常有些不同。本是一片白与绿的花丛中，居然有一抹红色，仔细一看是一个人影。几个宫女驻足看了一下，相互对视一眼，都在猜是先王的那位妃嫔？
“玉薇，你可知道哪宫夫人喜欢穿红衣？”一个小宫女悄悄附耳问身旁的人。
玉薇想了想，说：“只有先王丽美人喜欢穿红衣，可太妃们现在还在守丧期间，如何敢穿如此鲜艳的颜色？”
“那……会是什么人？”小宫女歪着头问。
玉薇大着胆子走近去看，正见那人弯着腰倾身上前去嗅闻花香。红衣宽大的袖子扫在地上，袖中滑落出一小截红绫，如墨的长发没有束住，随着她的动作而倾洒而下，遮住了大半张脸。几乎贴到了花上的鼻尖如同凝了鹅脂一般，微微闭着的眼睛，睫毛长长如羽扇，只看这小半张脸，已是一个绝顶的美人儿了。
但的确是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
玉薇想着，警惕地问道：“什么人在那里？”
花丛中，夜夙尤早已察觉到了来人，却是懒怠地去理会，这会儿被问到，也只装作没听到，懒洋洋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像是午后晒太阳的猫，慵懒而优雅地睁开眼缝儿，瞄了一眼打扰她“睡眠”的人。
“你是什么人？”玉薇看清眼前人的一瞬间，就被她如秋水一般寒而清澈的眼睛吓了一跳，但她还是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夜夙尤懒懒地看了她一眼，反问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夜夙尤往前走了两步，玉薇就被她的气势压得后退了一步，她说：“你，你是哪个宫的宫女？为何在此处逗留？”
夜夙尤勾了勾唇角，问：“怎么？这里是什么王宫禁地，不许人来的吗？”
玉薇说：“你问那么多干什么？你到底是哪个宫的人？”
对面的人不认识自己，夜夙尤心里想，不过这是必然的，她进宫没两天，又没有出过清音殿的门，自然不被人所熟识。思及此，夜夙尤玩心大起，笑道：“清音殿的。”
玉薇显然愣了一下，然后飞快地退了两步，和同行的几人耳语起来。
“清音殿，不是只有那位主子吗？”
“就是，殿下继位第二天，就命人亲自接进来的那位吗？”
“是啊，殿下没有世子妃，连侍妾都没有，却接了这么一位女子进宫，放在了一宫之主殿，看样子，很快就要成为王后了吧？”
“那……这是清音殿的宫女吗？”
“不是吧？宫女打扮成这样，那——清音殿的主子能让？”
几个人嘀嘀咕咕了半天，还悄悄扭头打量夜夙尤。她穿着大红的长衣，宽袖垂于身侧，衣袂随着风飘拂，看起来实在不像一个宫女。
夜夙尤的手从花丛间轻轻拂过，然后把沾染了花粉的手凑到眼前瞧了瞧，浅黄色的花粉在手掌上星星点点，风吹也带不走。
她将手在身上蹭了蹭，身子一窜便越出花丛，落在了那一行宫女身后。
“啊！”宫女们受惊，慌忙转身看过去，“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夜夙尤掬了一缕头发在手上绕了绕，笑眯眯地道：“我是夜夙尤。”
宫女们一头雾水，她们只知清音殿有位主子，却并不知道她的名讳。
正在此时，身后内侍的唱声打断了众人的思绪：“太后娘娘到——”
宫女们纷纷跪下，齐声道：“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夜夙尤循着声音看过去，便见一衣着素雅不失端庄，优雅而美丽的女人缓步走来。听宫女们的话看来，这便是言衡的生母，当今的王太后，也是曾经南国的长公主。
在王太后走过来之后，夜夙尤微笑着欠身：“见过太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