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今朝有酒今朝醉（1）
正午太阳当头，不过已至立秋，天气便不再向从前一般酷热，特别是从城外的田间经过时风吹着绿浪居然还有些凉爽的意思了。骑马进了城，两个人已经走了一夜加半天了，着实也有些疲惫，于是先找了一家饭馆吃饭，准备等会儿再去看花。
“等会儿太阳没这么大的时候，咱们就上玿山。”吃饭的时候，言衡对夜夙尤说。
彼时夜夙尤正在专心地挑着一条赤鳍鱼的刺，听了言衡的话才抬起头来看他：“上玿山？”
言衡点了点头：“嗯。”
夜夙尤低头继续挑刺，一边挑一边说：“这一上山，今天肯定下不来，你打算再在这里耗一天？”
言衡反问道：“有何不可吗？”
夜夙尤笑了一声，夹了一筷子鱼塞进嘴里：“您是世子，是晋王，您说可就可呗。”
言衡给夜夙尤夹了一筷子菜，然后说道：“言月他们回去后会在柳城外驻扎，等候我们。”
夜夙尤挑了一筷子米饭，笑道：“真任性啊。”
言衡大概是吃饱了，除了给夜夙尤布菜以外就是放下筷子看她吃，这会儿一双眼笑出了一个温和的弧度，看起来认真又温柔。夜夙尤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也一点都没有吃不下去的意思，认真地吃着饭。
酒足饭饱之后，夜夙尤最后直接抄起桌上的小酒坛，将最后的酒直接就着酒壶喝了个精光，然后发出了满意的叹息声。
“这酒真不错。”
言衡笑道：“宫里有两坛五十年的寒潭秋。”
只是一个陈述句，但就像是一个勾虫小钩子，一下子勾出了夜夙尤的酒虫，她一双眼亮晶晶地盯着言衡：“殿下登基之时，可否开一坛，顺便让我尝尝鲜？”
言衡瞥了一眼桌上空了的桂仙酿的坛子，说：“好啊，可比这酒好喝多了。”
结账离开之后，两个人走到了街上，过晌午的时候日头正大，言衡许是有些热，便从腰间抽出扇子，摇椅晃地摆了两下。玉扇卷着初秋的风，吹着翩翩公子的衣襟，吹得人心都荡漾起来。
像萧风眠那般颜色走在江南的街上都能被掷帕淹了，言衡那绝天人的脸，走在路上直引得男女老少皆发呆驻足，频频侧目。
在一个又一个少女因为盯着言衡看呆了而站在路中央时，夜夙尤忍不住嘲笑道：“看这一个个的，眼都直了。话说若是你上了战场上，就往阵前一站，说不准对面就光顾着看你，忘了进攻了。”
言衡被气笑了，瞥了她一眼，说：“休要胡说。”
夜夙尤一转身停在他面前拦住了他：“我说真的——”
言衡拨开夜夙尤的阻挡，边走边说：“土一扬，对面人什么样子都看不清。”
夜夙尤又追上去：“不会的，你这么好看的美人儿，别说一点土，十里之外我都能一眼看到。”
言衡停下步子来，无奈地看着夜夙尤：“夙尤，你才是美人儿呢。”
言衡说完就走了，夜夙尤站在原地，半晌才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自问自答道：“他……说我？”
直到太阳西斜之时，两人才到了陌城背靠着的玿山脚下。
古来文人们就偏爱上玿山赏花雅集，吟诗作赋，曲水流觞，百花之中，曲水亭边，好像天地间的净土。
不过还有一个原因的。
“玿山上有一个酒鬼，他酿的酒，不要钱，但是千金难求。那酒甘冽清醇，人间美味，不过酒劲儿极大，一般人喝不来。不过文人墨客们偏有些喜欢这等风雅之事，喜欢在这里雅集的时候，去求一壶老鬼的酒。不过去归去，真正能求到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两个人一边往山上走，言衡一边对夜夙尤解释。
夜夙尤好酒，不过并不是个酒鬼，赏酒品酒，非好酒不喝。听到言衡这么说，夜夙尤果然来了兴致，顿时放弃了漫山的花，对言衡道：“不如我们也去求一壶酒吧！”
言衡微笑颔首：“好。”
又走出去一段路之后，琢磨过味儿的夜夙尤忽然问道：“言衡，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就有这个打算？”
“嗯？什么？”言衡茫然地问道。
夜夙尤停下来，随手从旁边揪下一朵紫色的楔，眼却注视着言衡，说：“早就打算要上玿山去喝酒？”
言衡笑得非常纯良：“玿山上最有名的便是这玿山老酒了，我以为夙尤原本就知道的。”
“……”夜夙尤一时无言，她当然也知道玿山上有玿山老酒，不过言衡既说是来赏花，她也就没考虑这件事。
“走了，咱们快点，赶在天黑之前上去。”言衡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牵起夜夙尤的手，然后快步向上走去。
其实要快，他们二人完全可以施展轻功直接上山，但是夜夙尤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抓着的手，忽然觉得这样像两个普通人一样，跑起来，仿佛也是不错的感觉。夜夙尤不觉勾起了唇角，她又仰头看了言衡一眼，他笑得十分开心，弯弯的眉眼看得人心情愉悦，如沐春风。
言衡察觉到身边人的目光，扭头看向她，问：“怎么了，夙尤？”
夜夙尤轻咳一声，掩唇道：“没事。”
就算两个人只是跑着，但是以他们俩的速度，仍然是常人不可及的。一直跑到半山腰上，远远地才能看到一个大而简陋的院子，那就是玿山上那个老酒鬼的家，也是他的酒坊。
到了院子外，两个人才停下步子来。言衡恋恋不舍地放开夜夙尤的手，却不料夜夙尤反手抓住了他，然后将什么东西塞到了他的手里。
“这是什么？”言衡低头诧异地问。
展开手，言衡才看清，夜夙尤递过来的，正是刚刚她随手揪下的紫色的楔。那花一小簇，每一朵极小，只有铜钱大小，五个紫色的花瓣精致小巧，看起来十分别致。而且夜夙尤抓着它跑了这一路，那花居然还十分完整。
言衡发愣的功夫，夜夙尤就已经走向小院门口了。言衡忙跟过去，方才发现，小院的大门开着，门口的围栏旁边，就摆着大大小小的酒坛子，院子里挖了一方水井，旁边还有一条山溪穿过院子向下，院子东边种了几行梅子，右边则是繁丽的花，从这里望过去，后院大概还种满了旁的树，果然是世外桃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