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对牌

“救命啊!救命啊!三夫人要把我送去柴房里打死呢!”

文儿见势不妙立刻大声叫嚷,扯着嗓子挣命,像条被捞上岸边的鱼一样拼命挣扎,试图逃跑。

但姜氏的人死死把她按住,还弄条帕子把她嘴给堵上了。

文儿挣扎不过,喉咙里哼哼着,盯住了三爷宋悦求救。她心想三夫人若是疯了,总不能三爷也跟着一块疯吧!

宋悦见媳妇如此强势,不由皱眉:“这……不妥吧?她好歹是母亲跟前的丫头……”

姜氏不以为然地笑道:“收拾刁奴,杀鸡儆猴,有什么不妥?正因为是母亲房里的,才不能让她带头以下犯上。不然人人都效仿起来,这府里不是乱套了吗?”

“可是……”

“爷,母亲这几日为家里的事殚精竭虑,我瞧着人都瘦了一圈。府外的风波就够闹心了,难道宅子里还让她老人家操心不成?整饬府邸的事,就由我来全权出手吧。”

不由分说,姜氏便命人将文儿送往后面柴房。

可怜文儿这回是一个人跑出来办差,身边连个帮忙报信的人都没有,手里灯笼早就落在了地上,被人扭送着押走了。

姜氏上前扶了宋悦的胳膊:“母亲已经睡下了,爷,咱们也回去歇了吧。妾身的补没好利索,这会子只觉得头晕眼花,身上没力气,偏生母亲又委了我整顿家宅的差事,明日一早我还得挣扎起来管事……”

宋悦拍了拍妻子的手:“辛苦你了。”

“唉,谈什么辛苦。”姜氏轻轻叹了一口气,“府里多事之秋,咱们各自出力便是。”

夫妻两个就带着一群下人,回到了自家院中,然后关了院门房门,吹灯落帐,安歇了。

文儿被丢进柴房里,捆得结结实实的,固定在一根柱子上,想跑跑不掉,想喊也喊不出。带她去的婆子们笃定她没办法逃离,连看守也懒得看,锁上门走了。

倒是没有像打双红一样打她。毕竟是老夫人在家,姜氏不想闹得太厉害。

不过就算不挨打,柴房里又冷又黑,文儿独自一人被捆在那里,没一会就冻得手脚冰冷,全身血液都像是要不流通似的。外头风吹树枝,刷刷的响声吓得她一个劲儿掉眼泪。

宋老夫人房里,自从老夫人歇了,丫鬟们便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两个值夜的在榻上陪宿。

三更天的时候,跟文儿住一个屋的小丫鬟跑来找三喜,说是文儿自从出去就一直没回来。三喜这才想起还有个文儿。

“我都被三夫人气糊涂了!把她给忘了。她不是去找三爷?怎么还不回来?”

于是三喜赶紧打发人出去寻文儿。

寻了半天,有个婆子在路上捡了文儿掉落的灯笼,回来禀报说人不见了。

“必定又是三夫人弄的C好一个大活人,难道还能长翅膀飞出府去不成?”

三喜气呼呼穿了斗篷,就要带人去三房要人。

刚出了院门,正好瞧见几个人影朝这边走来。

“是谁?”三喜命人提灯去迎。

走得近了,原来是大小姐宋惜院子里的两个婆子,一左一右扶着小丫鬟文儿。

文儿哆哆嗦嗦,一见到三喜就哇一声哭了出来。

“姐姐,我被……”

“收声!三更半夜的,别惊动了老夫人睡觉!”三喜呵斥她闭嘴。

宋惜的婆子上前低声道:“三喜姑娘,文儿就交给你了。她是被三夫人关进后头柴房了,正好被四爷院里的人路过瞧见,就禀报到我们这边,大小姐命我们把人救下来的。大小姐还嘱咐,此时夜深了,只把文儿悄悄送回来便是,别打扰老夫人安寝,一切事情等明日天亮了再说。”

三喜听得心惊,万万没想到老夫人回来了,三夫人还敢随便送人进柴房。

这要不是四爷的人恰巧路过……文儿岂不是要在柴房里冻半死?今夜可是十分寒冷的!

“真是欺人太甚!她怎么敢接二连三欺负我们院子里的人!她眼里还有老夫人吗?”

宋惜的婆子道:“姑娘也别生气了,明日主子们自会处理,我们做下人的,就不要过多议论了。”

两个婆子告辞,提着灯笼走远。

三喜便也不去找三夫人了,立刻命人接了文儿进院,大家轻手轻脚关了院门,又轻手轻脚各自回房歇下。

三喜亲自送文儿回房,问明白事情经过,安抚了她好一阵。

三喜和双红是一个房间里睡觉的,离开文儿回去之后,见到双红半昏半睡地躺在床上,又是一肚子火。

“这府里难道成了三夫人的天下不成!”

她气愤地卸了斗篷,准备上床睡觉。双红那边传来一声沙哑的回应:“你别急,老夫人想必自有定夺的,我们等着便是……”

“你醒了!”三喜惊喜扑过去,看到双红虚弱睁开的眼睛。

喂水喂药地伺候了一阵,三喜把文儿被关的事告诉了双红,还有今晚姜氏当面对老夫人不敬。

双红困顿闭了眼睛:“没关系,没关系的,等着吧,老夫人不会任由她猖狂……”

一句话没说完,又沉沉睡去。

三喜睁着眼睛熬了半宿,越想越气,天蒙蒙亮时才胡乱眯了一觉。

是外头的脚步声把她惊醒的。

一睁眼,发现天已经大亮,三喜连忙起来收拾收拾,就往老夫人房里赶。她误了伺候起床的时辰!

可没想到,老夫人已经起床梳洗完毕,精神奕奕地坐在厅里了。

厅里站着一溜管事媳妇,按身份高低和差事不同,大家有规有矩整齐站着,低头听训。

三喜蹑手蹑脚进去时,老夫人已经训话完毕。

亲信嬷嬷严肃地对管事媳妇们道:“……老夫人的话可都听见了?你们需要知道,府里乱不了,也永远不会乱,谁要是起了趁乱胡闹、浑水摸鱼的心思,恐怕就是自己作死。咱们宋府向来待仆役宽厚,没有虐打或发卖的传统,可若是有人太不懂事,少不得,这回老夫人也要破一破例了!听见没有?”

管事媳妇们齐齐低头应是。

“时辰不早,都各自做事去吧。各司其职,哪儿也不许出差错。你么两个,把对牌发下去。”

嬷嬷指了两个小丫鬟,让她们把桌上红漆托盘里摆着的对牌发给管事们。

三喜见状惊讶。

盘子里的对牌她认识,是当年府里换旧牌子的时候打的,一共打了两套,现在用的是双鱼纹的,就是姜氏掌管的那套。而盘子里的,是万字纹的,一直放在库里搁着没用过。

没想到老夫人竟把这套拿了出来!

原来是要替换现有的对牌啊!

那么,姜氏手里的那套,自然是不管用了。老夫人亲自发下去的对牌,管事媳妇们才会认。

万字纹启用,双鱼纹自动作废!

三喜眼睛亮晶晶的。姜氏昨晚死活不肯交出对牌,老夫人却釜底抽薪,当面不说什么,今日一早就换了对牌,直接拿掉了她的管家权!

等管事媳妇们都退下去做事了,三喜这才上前告起床迟了的罪,顺便把昨夜文儿被关柴房的事做了汇报。

“文儿吓得不轻,奴婢自作主张,放了她三日的假,让她在房里好好休息。”

宋老夫人点点头:“嗯,回头把我日用的点心送一份给她去,就说我替她做主,这苦不会让她白受。双红那里,医药起居你们精心照顾,再额外给她支二十两银子,让她置办一身新衣服——那晚的衣服不是被打坏了么。”

“奴婢替她们多谢老夫人恩典!”三喜磕头。

点心和银子是小事,关键是,双红和文儿虽然受了磋磨,但老夫人肯撑腰,她们日后不至于因此抬不起头来!

更让三喜惊讶的事是,老夫人不但换了对牌,还一清早就让人把三房的院子给围了起来,不许里头的人进出了!

安陆侯府的护院们每隔二十步站一人,将三房院子围了个圈,谁试图闯门或者跳墙,必定会挨揍。

有婆子进来禀报:“……已经揍了三个人,打完都被丢回院子里去了,现在总算是没人敢硬闯出来。不过,三夫人隔着门哭,对守门的人说要面见老夫人。”

宋老夫人挥手让婆子退下,自然是不见。

老夫人道:“我昨晚已经给了她机会,是她自己不肯悔过,反而变本加厉,这也怪不得我了。”

三喜心里头别提多解气,“老夫人,要关多久呢?”

“先关着吧,等你们二爷和四爷回来再说。”

宋老夫人关了三儿媳,连三儿子也一起关了。之后就不再提起此事,仿佛府里一切如常。

府中下人们都知道老夫人动怒,变得谨言慎行,做事更加谨慎小心,一时间,安陆侯府的空气都变新鲜了。

如此一连过了几日。

灵感寺那边,顾心的佛事还在做着,募捐入手的款项越来越多,开始几日多是祝老板那样的商人来大笔捐资,最后这两日,渐渐开始有官眷前来,虽然没有商人们给得多,但几十两、几百两的数额都有。

到了第七天,最后一天的时候,有两家伯爵府的人来送钱。

竟然还有章宰相家的一位太太!

虽然不是当家太太,也不是亲近嫡支,但也让顾心十分意外和惊喜了。

私下里她对丫鬟薇儿念叨:“我打赌,四爷肯定快要露面了!”

“怎么见得呢?”

顾心道:“有官眷贵眷来参与募捐,就说明宋府的危机已经解除,不然他们哪里敢来沾宋家的边儿?这些肯来送银子的人家,定然是提前得到了消息,或者嗅出了动向,早早过来示好的。”

她特意把这些人家都列了一个名单,让郑蝠走了一趟宋府,交到老夫人手里。

有谁前来示好,让老夫人知道一下很有必要。至于以后怎么跟这些人家相处,老夫人肯定自有章程,顾心就不操心了。

李望川派了小厮来告诉顾心,说他晚上过来,现在被事情绊住了走不开。

顾心知道他要来看账单,已经早早准备好了。

七天的募捐,银子收了很多,早已经超出了建庙需要的开销。别说是一个庙,就是连带太后那座也建起来,银子还绰绰有余。

这让顾心重新领略到了京城富商们的豪阔。

她更加想把生意在京里做起来了。这些天几乎日日和李望川见面,她托付他找店面,已经物色好了好几个,等眼下的事情一了,就可以着手开新店。

“师叔祖,智观师叔祖请您过去说话。”

顾心等候李望川的时候,有一个僧人叩门邀请她。

“好,我这就来。”

顾心收拾了一下,整理衣衫,往智观那边去。

僧人在前引路,因为以往都是小沙弥来回传话,这次换了人,又面生,顾心便一边走一边和他聊。

“不知怎么称呼?往日没有见过你,在寺里修行几年了,主修的是哪一部经文呢?”

僧人简单答了法号,说是入寺三年,便不再说话。

似乎是个寡言的人。

顾心也不主动打扰人家了,静静地走着。

身旁跟的柳七娘牵了牵顾心的衣袖,附耳低声道:“您瞧他背影像谁?”

顾心仔细观看僧人后背,却是认不出来。

“像谁?”她转头问柳七娘。

猛然间,前面那僧人突然回转过身。

顾心只觉得眼角寒光一闪,还未待她反应过来,柳七娘身形忽动。

顾心眼前一花,再定睛时,那僧人已经被柳七娘踩在了脚下,兀自拼命挣扎。

他手中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匕首,试探着努力往顾心这边刺。柳七娘脚底踩着他肩膀稍微用力,只听咔嚓一声,他握匕首的膀子便被踩断。

僧人惨叫一声。

柳七娘弯腰在他脸上抹了一把,刺啦,扯下一团软绵绵的东西。

顾心吃了一惊,盯住僧人的脸:“……是你!”

原来,是戴了面具的周慎行。

顾心看着他光秃秃的脑袋,“你假扮成和尚,为了刺我,连头发都剃光了吗!”

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年代的人轻易不肯断发的。

可见周慎行对她是多么刻骨仇恨。

顾心接过柳七娘手里的东西,触感软绵绵像是鼻涕,这是人皮面具吗?她头回见着这么稀奇的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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