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蛊渡自身
晌午的时分眨眼便过，麻衣女子拉着玄衣男子的手小跑回屋，关门落栓，热情相拥。
太阳西落，霞云漫天，万籁寂静，昏暗来临时，女子打开房门，面容平静，声色淡淡，“准备解蛊。”
门外四人上前，无痕正色，“可需准备什么？”
女子轻轻的挑了眉尾，“只需守住这里，勿要太过嘈杂，不可擅自闯入。”
“姑娘放心。”四人同声道。
麻衣女子点点头，将门关上，仔细落栓，打开窗户，唤了十三。
她瞅了瞅十三仍旧通红的耳朵，笑着揶揄道，“还红着呐？那香云漂亮的紧，你可是赚了。”
十三的脑袋更低了，耳朵上的热度慢慢延上了脸颊，“外面太冷了，我这是冻的。”
苍白无力的解释。
巫紫笑笑，倒也不再瞧他的笑话，看了一眼不远处躺在床上的男子，与他四目交汇，控制不住翘了唇角。
再次看向十三时，变得严肃又认真，“我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十三一个激灵，这话好像昨日才听过，“姑娘请说。”
“别紧张。”她拍拍他的肩膀，双手负后来到床边立足，十三跟上。
她直视着男子的眼睛，继续说道，“解蛊的过程中，听我的吩咐行事，不可问我缘由，不可迟疑，更加不可阻挠于我。可懂了？”
“十三明白。”
她对着榻上的男子笑了笑，凭空取出红玉器皿放在床上，‘寒月’出鞘，乌光划破掌心，鲜血流入其中，直到铺满器皿的底部。
她双手捧着器皿，闭眼念咒，器皿散发出盈盈红光，红光泛滥，光消之时，双眸睁开，放下器皿，脱鞋上榻，掀开被子。
他的身上只穿着底裤，空气微寒，皮肤上起了细小的鸡皮疙瘩，她眉间暖色，看他平静的脸，无波无澜的眼，轻声道出两个字，“忍忍。”
忍着点冷，忍着点疼。
他“嗯”了一声，听她让十三捧着器皿，他微瞌眼帘，见她跪坐在一旁，伸手入了其中，再出来时，手指上沾着些许晶色鲜红，那手指来到他的小腿，开始在上面一笔一画的写着符文，血符文。
他微微皱眉，因为被那沾着血的手指描过的地方，灼热又刺痛。
从小腿到大腿，上臂和小臂，脖颈两侧，全都写上了血符文，最后一个符文写在了他的心口。
“等蛊发。”她仍旧跪坐在一旁，对着十三勾了勾血手指，十三递上器皿，见眼前现出一条白光，她将器皿塞进白光里，接着探入血手，一阵摸索，片刻之后摸出了一瓶液体。
这个液体十三见过，当初治手的时候，就是用这个冲洗的。
果然，她凑到床边，打开瓶塞，把瓶子交给十三，“帮我倒。”
她这是要洗手。
十三照做，洗完了手之后，她又回到了原位，看向躺着的男子，认真而又带了些许笑意，“尧哥，你怕死吗？”
薄唇微启，他无声弯了眼尾，“死在阿紫手里，我心甘情愿。”
这个男人是认真的。
“咚！”——清晰的打梆声传来。
戌时了。
男子脸上变了颜色，已是蛊毒发作，她视线一瞥，见他身体周身经脉无端开始浮现红色的鼓起，立刻跪正身姿，双手握拳，双臂张开，闭眼念咒。
几乎是咒起的第一时刻，那写在男子身上的血符文就已经开始散发出晶莹的红色，伴随着那红色越来越亮，男子终于忍不住发出极力压抑的痛呼，四肢早已绷紧，甚至痛的仰起了脖子。
这是他这么多年从来未曾尝过的灼热凌迟，却又冰寒刺骨的折磨。
她没有睁开眼，依旧不停的念着咒语，只是声线已经开始颤抖。
内功越高，痛的越厉害。
再加上十九任戒主特制的引蛊血符文，那痛楚就更不必说了。
咒语停，她睁眼看那晶色的血符文开始慢慢消失，犹如渗透进了皮肤里。
这才将视线移向男子的脸上，他也在看她，眉眼不似平常深邃，可神色仍然缱绻。
她几乎可以听到他的心声——乖，我已经习惯了。
巫紫撇过脸，对着十三道，“接下来要进行的过程非常重要，我必须要念咒，咒语不能停，所以，你的任务只有一个，看准时机，封穴止血。你……可懂了？”
十三蹙眉思索，她的言外之意应该是同昨日为她点穴止血的事情，遂正色道，“明白。”
她微微起身，跨跪在他的腰两侧，静静地等待着他心口上血符文的消失。
然后她拿起了‘寒月’，将匕首尖对准他的心脏，她看着他忍着痛色的脸，疼惜的牵起了嘴角。
她低声说，“尧哥，你别怕，相信我，我有万全的把握。”
他听不见，周遭的声音被痛楚淹没，但是她说的很慢，他看懂了。
“好。”
唇动无声。
她笑了，两手握紧，匕首扎下去的那一刻，她眼眶有泪。
心脏处陡然袭上的尖锐刺痛，他恍若未觉，甚至连紧绷的身体在她握住匕首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放松了下来，他看着她，眼睛眨也不眨，看她泛着水光的眸，看她瞬间苍白的唇，看她闭眼时落下的两行泪水，看她开开合合的唇瓣，那张脸在视线中逐渐模糊，神志慢慢涣散。
楚尧知道，他快死了，双眼无力的闭上，意识陷入黑暗。
杀自己需要勇气，杀自己喜欢的人更需要滔天的勇气——她在心里如是说道。
巫紫睁眼，看他已死，口中咒语不停，双手用力，匕首拔出。
十三眼疾手快的点了穴位止血，看她用‘寒月’划破右手掌心，可让他觉得诡异的是，被匕首划过的地方并没有流出鲜血，而是显现出一道晶莹的红芒。
‘寒月’丢在一旁，她将右掌贴上男子心口被匕首扎过的位置，闭上双眼，念出的咒语骤然加快了速度。
床榻上倏然起了一阵暖风，暖风扑面而来，十三不适的抬手挡了一下，再去看时，见那女子乌黑的长发一瞬飘起，而贴着男子心口处的手掌竟散发出刺眼的血红光芒。
并且，之前在男子身上所写的血符文竟然也全部显现了出来，经脉中红色的鼓起极速奔跑。
十三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记得尔朱琪说过，这种蛊生死不出宿主的身体，可是为什么他看到了生死蛊全部聚集到了男子的心口处？
像是要借着男子心脏上的伤口冲出体外。
女子右掌的红芒太过刺眼，他根本看不清生死蛊究竟如何了。
直到男子全身经脉中再也不出现红色鼓起，她才停止了念咒。
巫紫睁眼，渡蛊已经完成。
她收起右手，握掌成拳，再松开掌时，指间已经泛滥出晶莹的绿光。
她忽然抿紧了唇，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过了片刻，她才以左手抚上右手散发着绿光的玲珑双戒。
她断断续续的念出一句咒语，然后便看见她从中指上取下了一枚玉戒。
玉戒绿色。
十三心中更疑惑了，因为她中指上的那枚五彩玉戒已经不再是五彩，而是莹白之色，方才那绿光太甚，他并没有看的很清楚。
她将那枚取下来的绿色玉戒戴在了男子的小指上，接着继续念咒，可是念着念着，那声音就开始颤抖了。
忽然，那枚绿色玉戒散发出了绿光，瞬间强烈，强烈的刺目，十三忍不住再次抬臂挡住双眼。
耳边却传来“扑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
十三闻声去看，不由大惊失色，他连忙上前扶起摔下床榻的女子，但是刚碰上女子的胳膊，就被她猛的推了开来。
她的力道不重，但是十三已经震惊到无法用一丝力量抵抗。
他看到了女子手背上忽现的红色鼓起，以至于说出口的话都带着明显的颤抖，“你不是在解蛊……”
全身经脉犹如凌迟，巫紫蜷缩在地上，动作缓慢的堪堪竖起了一根食指，“最后一个……任务，不可对他……说……一个字，绝对……不可，若他此间醒来，你……说我在密室，他自……自会知晓。”
“姑娘……”
十三依然保持着跌坐在地上的姿势，眼前亮起一道白光，白光消失时，已经不见了女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