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父子决裂
叶晟谦的话语仿佛凶相毕露的魔鬼，飘荡在这压抑而冰冷的地下室中。
蓝潇潇冷汗如珠，她奋力挣扎着却根本挣扎不动，那两名保镖只是徒有人形的工具，毫无感情视她凄冽的喊叫如空气。
“叶、叶先生……”高懿又是惊愕又是犹豫。他虽唯叶晟谦马首是瞻，但这种已扭曲到变态的指令他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动手。”
高懿被叶先生满是戾气的目光震慑得浑身觳觫，他死死咬着牙，只得在这强压之下照做。
“叶晟谦！凌亭柔没有背叛你！！”蓝潇潇惊恐到了极点，她声嘶力竭地大喊着，“我不是凌亭柔！我不是她！！我只是在她身体里的另一个人！！”
无论蓝潇潇怎么歇斯底里地解释，叶先生都无动于衷地瞅着她，就像看着一个已经精神失常的疯子。
事到如今，任何解释他都不会信了，任何解释在他眼里都不过是她想逃脱惩罚的诡辩和借口。
“叶晟谦！你真是禽兽不如！衣冠禽兽！！”
“我是禽兽……哈哈哈哈……”叶先生不禁大笑，笑得既恣意又哀绝，“自从你跟了我……我就日日夜夜把你捧在手心上，呵护你，关心你，宠爱你……我对你比我任何一个女人都好，我甚至、我甚至……”向来倨傲而自信的叶先生忽地竟泪目了，那样委屈又自卑的眼神一闪而过，“我甚至从来没有碰过你！”
蓝潇潇惨白的双唇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心中更是震荡不已。
的确，叶先生待她不薄，也与她止乎于礼，从不曾对她有过什么过于狎昵的举止。他完全尊重她，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掉了般地小心翼翼。
可那是爱吗，那不是爱啊。那只是患得患失的占有欲罢了。
爱一个人，怎么舍得对她下如此灭绝人性的毒手？如此践踏她的尊严，羞辱她的身体，那还不如直接杀了她干净。
高懿走到蓝潇潇面前，先是鞠了个躬，然后满怀歉意地道：“对不住了，三太太。”
“不……不！！”
凄冽的惨叫声震荡在冰冷的黑暗里，她感到喉咙中划过一丝血腥。
裂帛之声将她推入地狱，而她的心在此刻已被那粗暴的双手一齐撕裂了……
叶晋礼穿着单薄西装，携着一袭风雪狂奔进叶先生的别墅中。
“二少爷！您不能进去！”
两名保镖追上去想拦他，可盛怒之下的人哪里拦得住。况且他虽然被停了总裁的职位可到底还是叶家的二少爷，最起码的尊贵和地位仍在，保镖也不敢做得太过分。
当叶晋礼冲入客厅中时，却见叶世非肚子坐在沙发上，双手交错紧紧地捏揉着，眼神中似有焦虑之色。
“她在哪儿？”叶晋礼脸色煞白，冷若寒霜。
叶世非幽然抬眼瞥着他，沉默不语。
“总裁先生！抱歉是我们失职……”保镖们在这时追了进来，见到眼前两位叶家少爷对峙的紧张场面也不知如何是好。
“都出去。”叶世非冷然开口命令，目光却像钉在了叶晋礼身上，分毫不离。
保镖们面面相觑，知道现在这情况不可多管闲事，便低眉顺眼地退了下去。
“她被董事长带去了地下室。”
叶世非再度低落眉眼，只是继续捏着自己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仿若没有底气再与他对视。
叶晋礼赫然震怒，他知道“地下室”三个字在叶家意味着什么，他也知道从那里走出来的人就没有一个有过好下场。
怒意将他的双眸烧得腥红似火球一般，他几个箭步夺到叶世非面前，随手抓起桌上的水果刀狠狠地插在叶世非的肩上。
沙发皮料被刀子刺穿的声音在叶世非耳边发出炸裂般的声响，他难以置信地盯着叶晋礼杀气腾腾的双眼，那感觉仿佛在看着另一个自己，恍如隔世的自己……
他忽地记起了十多年前的那天，窗外大雨滂沱，他冒雨赶到叶家别墅，从头到脚被淋了个彻底。
那时的叶晋礼正坐在客厅里神色漠然地看书，那一刻，被怒火支配的他也曾已几乎相同的姿态向他逼问自己母亲的下落。那会儿他是什么心境他到现在仍记忆犹新，将心比心，此刻的叶晋礼正在走着自己的老路，他的心痛已无人比他更为了解。
“叶世非……我看错了你。你根本就不配提爱这个字！”
叶晋礼从他耳畔将刀拔出，转身愤然离去。
叶世非感觉双颊似火烧般灼热，他的话于他而言就是最戳他心窝的侮辱。
他看错了他，看错了什么？
是他的见死不救，还是他的冷血无情……
砰然巨响，叶晋礼一脚踢开了地下室的门，当他跑向那唯一明亮的地方时，眼前的一切让他彻底崩溃了。
蓝潇潇浑身颤抖着，不着一缕地蜷缩在一片狼藉的沙发上，浑身剧烈地颤栗着，蜷缩成了个小小的可怜的雪球。乌黑的长发凌乱不堪地遮住了她的脸庞，亦是她此刻唯一的一块遮羞布，遮住了她那痛苦到绝望的神色。
叶晋礼的心瞬间支离破碎，泪水迸涌，如消融的冰雪般落满两腮。此刻他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好似坟墓般的永寂。
叶晟谦终于报复了他，以最残忍的方式报复了他——毁掉了他最爱的女人。
所有人都怔愣住了，包括那刚刚对蓝潇潇用过私刑的叶先生，也没想要叶晋礼真的会不顾一切地找过来，杀过来，且速度如此之快。
叶晋礼右手死死地握着刀，流着泪面无表情地走到高懿面前。
“二少爷，我也只是奉命……啊！！！”
不等高懿解释，叶晋礼便扬手一刀划瞎了他的一双眼睛，又追了一刀上去扎穿了他的手臂。
蓝潇潇颤抖地堵住自己的耳朵，她甚至出现了幻觉，还以为自己已到了真正的地狱。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啊！！”高懿用手捂住双眼，血顺着指缝涌出，模样十分骇人。
叶先生大惊失色，他本想命令保镖上去拦住他，可还没等他说出口，叶晋礼的刀就直奔着他的胸膛刺去。
“晋礼！不要！！”
蓝潇潇颤声向他哭喊，可他的理智此刻已完全被恨意支配，根本无法让自己保持冷静。
“晋礼，你难道要杀了你的亲生父亲吗？！”
这一声严厉的呵斥，让叶晋礼握着刀的手霎时顿住了。
那刀剑距离叶先生的胸口不过两寸，叶先生虽极力克制情绪，可握着拐杖的手还是因紧张和恐惧而发抖。
“父亲二字，您配吗。”叶晋礼握着刀的手冷得像冰，眼神中闪烁着决绝的痛恨，“您今天对她所做的事，根本连人都不配做。”
“叶晋礼！你失心疯了吗？！你是我叶晟谦的儿子……你现在这是在跟你的父亲说话吗？！”叶先生气得心脏剧痛，几近晕厥。
“从做您儿子的那天开始，我就没有一天真正感到快乐过。现在只要我一想到自己身体里流着您的血，我就觉得无比恶心。”
叶先生从没见过叶晋礼有这样的凶狠而绝情的眼神，原来叶晋礼身体里的血性远比叶世非更炽烈，更沸腾，更刚强。
这个从小到大都处于极度压抑与高度自制之下的男人，一旦有了真心所爱，便注定要为之义无反顾，甚至赌上性命。
叶晋礼丢掉手中的刀，转身走到沙发旁，脱掉自己的西装外套裹在蓝潇潇光洁白皙的身上。
“别怕……我在。”他伸手想要抱她，听到自己声音的哽咽，这才发现原来他早已泪流满面。
“别碰我……”蓝潇潇声音很轻很轻，她又深深将脸埋起，身子蜷缩得更紧，“我太脏了……”
“我在，我在。”叶晋礼双臂颤抖着将她横抱起，蓝潇潇感觉到他滚烫的眼泪落在了她的额上，“我们回家……”
叶晋礼抱着蓝潇潇缓缓走出那魔窟般的囚禁之所，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
“叶晋礼！如果你敢从这儿走出去……你从今往后……都不再是我叶氏的人！不再是我叶晟谦的儿子！！”
叶先生的呵斥声从地下传上来，是雷霆震怒，可却再也不能奈他如何。
“太好了。终于解脱了。”
不知为何，他非但没有感到悲伤，反而觉得如释重负。
身在叶氏，若想真的得到令自己幸福快乐的方法，难道不就是要彻底离开这个地方吗？
叶世非与荣叔赶来，当叶世非看到蓝潇潇暴露在外的身体时，霎时头皮发麻，如五雷轰顶。
凌亭柔是叶晟谦最爱的女人，最在乎的女人。可对挚爱都忍心如此，这男人难道真是铁石心肠，人性丧失吗。
“二少爷……”荣叔满目凄然，他想说些什么，然而又开不了口。
“别这么叫我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是叶家的二少爷。”
叶晋礼眼圈通红，神色却极为平静。他再度紧了紧自己的双臂，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用力，仿佛在怀抱着仅有的一切。
蓝潇潇靠在他炽热的胸膛上，如泪腺坏掉了般泪水流个不停。
叶晋礼与叶世非擦身而过，叶世非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涌遍全身，像抽干了他的灵魂。
待他与蓝潇潇离去后，荣叔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忧伤，眼眶湿润了。
“不、不好了！！”
此时一名保镖火烧眉毛地跑过来急声道：“叶先生……叶先生昏倒了！！”
一听叶先生情况不妙，荣叔来不及过多地忧伤便急忙随保镖向地下室跑去。然而此时的叶世非却像足底生了钉子般纹丝未动，毫无反应。
叶先生因过度的悲愤而旧疾复发，晕倒后被荣叔紧急送往医院抢救。
再度入院，叶先生的情况越发糟糕，如此下去消息肯定是要瞒不住的。因为上次已有过一次风声走漏，现在那些记者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叶氏家族的风吹草动，只要叶先生迈出家门，就马上会有人跟上，任何蛛丝马迹都不会放过。
果不其然，叶先生前脚刚入院，后脚这风声便溜进了叶耀明的耳朵里。
“听说今天叶家出事了，只是具体出了什么事我实在打听不出来。”叶耀明的秘书低声道，“跟着叶晟谦的那些人个个嘴巴都严密得像铁桶糊的，谁也不敢冒着被叶晟谦收拾的危险泄密半个字。不过……”
“不过什么？”叶耀明忙追问。
“不过我听说，叶世非的新秘书，那个替叶晟谦办事的高懿，眼睛瞎了。”秘书神秘兮兮地道。
“瞎了？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瞎了？”叶耀明一脸诧异。
“不知道……说是被人拿刀扎瞎的，身上也挨了好几刀，送到医院的时候整个人满身是血，模样非常吓人啊！但是因为叶家封死了消息，又及时处理了高懿，所以这件事几乎没有外人知道。我也是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得到的这点儿情报啊。”
“呵，该不会是那个高懿哪里得罪了叶世非被叶世非给戳瞎了吧？叶老三那个畜生，这种心狠手辣的事儿他可完全干得出来啊。”叶耀明冷哼了一声，转而又露出一丝窃笑，“叶晟谦住院对我来说倒是个好几回，我不如趁这个机会杀回董事会，趁叶世非那小王八蛋的总裁位子还没坐热杀他个措手不及。”
从别墅回去的路上，因为受了巨大的刺激，蓝潇潇浑浑噩噩地晕了过去。
醒来时，她正躺在柔软宽敞的大床上，她感到有人正紧紧环抱着她的腰肢，温暖又坚实的臂弯让她觉得自己暂时是安全的。
“醒了？”
叶晋礼的声音好软，好温柔，像一阵阳光下的清风吹进她的耳蜗。
蓝潇潇不自觉地缩紧身体，双肩轻轻瑟抖着。
“没事了……没事了……”叶晋礼心疼地爱抚着她瘦弱的手臂，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恨不能把她整个人身躯都揉进自己的血肉之中，“不怕……不怕……”
“晋礼……”
“嗯，我在。”
“我再也……再也不想和你……分开了。”
蓝潇潇转过身去，将自己哭肿了的脸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
“傻丫头，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吗？”叶晋礼深吸一口气，目光如炬，坚定不移，“只要你不放弃我，我永远都不会松开你的手。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