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最后一面（上）
“事到如今，你就不用这么客套了。”
叶晋礼垂落眼帘，他不愿再看他，因为心会拧着劲儿地痛。
“我不进这里都不知道你还有那一手。”邢宸顽劣地咧嘴一笑，“从外面进来我做了全方位的身体检查和扫描，你竟然在我身体里植入了跟踪器，就在我那个枪伤的位置。真是给了我个大‘惊喜’啊，这次栽在你手上，我也认了。”
“我和你说过，我谁也不信。”叶晋礼一脸冰冷的漠然。
“也是，向来冷酷无情，心狠手辣的叶总裁，怎么可能对我格外开恩呢？看来是我太高估自己了。”邢宸不禁冷笑。
“但我给过你很多机会，我也在心里告诉我自己很多次，只要你回头，我一定既往不咎。”
“回头……回不了头了。就算能，我也要先把你搞垮才能甘心。”
“你就这么恨我？”叶晋礼一颗心像浸在冰水里，浑身冷得彻骨。
邢宸闭上眼睛，唇角仍挂着笑，那笑容像是视死如归似的，任凭他如何说如何想，他都懒得再搭理他了。
“算了，放眼整个叶氏想搞死我的也不止你一个。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只是处心积虑地把你安插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可见幕后指使者心思有多么深沉了。”叶晋礼扶了扶眼镜，狭眸中发出的光凌厉而沉炽，“我们不妨来聊聊，你的背后老板究竟是谁。”
邢宸微眯着眼睛，拖着嗓音道：“你不都查得很清楚了吗，怎么？听我亲口说出来你很有成就感？”
“我想你的主人应该不是叶世非吧。”
邢宸的唇角微微震动了一下，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妙表情变化却还是被心细如发的叶晋礼捕捉到了。
“对你问的问题我只会回答你三个字：要你管。”
对于他的无礼与张狂叶晋礼并不气恼，面色仍然沉静：“一定不会是叶世非，你潜伏在我身边的时候是八年前，那会儿二十出头的叶老三怎么会有这么缜密的布局和深不可测的心机？”
邢宸虽然还是那幅百无聊赖的样子，可心里却在打鼓，生怕精明如鬼的叶世非戳穿他的秘密。
“难道……是他？呵，那可真是有趣得很。”叶晋礼脸上的冷笑深镌浮露，“只是如果真的是我所想的那样，那叶世非对你而言，到底算什么呢？”
邢宸此刻彻底失去了表情，那抹强撑着的笑容也渐渐化为乌有。
“我想此时此刻，叶世非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搭救你。可现在他的处境也很艰难，毕竟你的事已经在整个叶氏集团传来了，董事长雷霆震怒，要求全面肃清，从上到下地彻查这件事。他如果在这个敏感时期出手救你就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如此看来竟然是两边为难了。”叶晋礼将修长的双手十指交错叠放在桌前，那种看穿一切的自信是那样熟悉，却又令邢宸无比反感。
“不过呢，我这个三弟别的优点没有，却独独有一点我很佩服，就是他重情重义。我想没准儿在我回到叶氏集团的时候就能看到他了，保不齐他会来求我出面，让我网开一面救你于水火也未可知……”
“叶晋礼你也太自以为是了，求你……哈哈哈哈哈哈……”
叶晋礼冷眼看着邢宸张狂而放肆地笑着，却只觉他现在很心虚，他的笑无非就是在隐藏自己的重重心事和对叶世非的担心。
“你以为你是谁？至高无上的叶氏总被？可以呼风唤雨执掌一切？但是你别忘了，你的总裁位置是怎么得到的。一将成名万骨枯，你踩着多少人的尸骨爬上来的你自己心里清楚！”邢宸的目光像两柄血淋淋的匕首，毫不留情地扎在了叶晋礼的脸上。
“这种话，我的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叶晋礼叹了口气，眼神中划过一丝怅然失落，“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叶世非，最起码他还有你这样的挚友支持着他。你知道吗邢宸，如果不是你那次飞身为他挡枪，我可能到现在都猜不到你们之间的关系。”
邢宸心里有了一瞬的动容，原来自那时起，叶晋礼就已经猜到了一切。而他一直隐忍不说，默默观察，不是为了别的，竟只是等待他回头是岸的那天。
该说他什么好，这样的叶晋礼有时还真是天真得可笑。
“呵呵，原来你早就知道了。看来是我低估你了。”邢宸说着故意将视线移向别处不再与他对视。
“八年的相处，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比任何人都多。我对于你的了解，可能比你自己都多。”叶晋礼摇了摇头，眼中黯然无光，“你虽然对我事事热心，但我知道，那是因为你是我的秘书。若没了这层关系，估计你会连理都懒得理我吧。也正因如此我才察觉出来你对叶世非超越了常规的感情。所以也是从那时起我对你有了戒心，又在你身体里按了跟踪器……呵，说来也可笑。我一方面害怕看清你的真面目，一方面又想验证自己的猜想。人啊，有时候真是矛盾的动物。我真希望自己是个麻木的人，这样我们也许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因为……我曾把你当成是我，唯一的朋友。”
邢宸心头猛地一震，他被“朋友”二字触动了，然而这两个字偏偏是从他敌人的口中说出来的。
曾几何时，也许是某个思绪错乱了的瞬间，邢宸也暗自诘问过自己：如果他只是叶晋礼身边一个普通的秘书，那结局又会是怎样？
八年光阴，他们相互扶持，一路披荆斩棘地走来，经历了太多辛酸苦辣，一起面对了太多，承担了太多。有时邢宸也分不清，他为他做的到底那这是真情，哪些是假意。
不知有多少个忙完工作的深夜，他陪他在办公室里喝酒。他正襟危坐，他不苟言笑，而即便如此主仆之间也全无半分尴尬的气氛，就像两个相交多年的老友，即使沉默也是难得的惬意时光。
只可惜，“如果”二字本就虚无。
他潜伏在他身边的那一刻起，他与他之间便是去一存一的关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