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未雨绸缪
叶尚风听他这么说，突然脸上一愕。
“二哥，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那些记者说的都是对的？”
“芬姨已经承认了她做的所有的事，你不信可以亲自去问她。”叶晋礼点到为止并没有将那些丑陋的真相抛在叶尚风面前，这也是蓝潇潇之前对他的嘱咐。毕竟这些是身在局外的叶尚风是不知情的，她不想让他太难堪。
“不可能……不可能！！”叶尚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接受不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为了自己的利益竟会向自己深爱的女人痛下毒手，打死他也不能信。
“这件事爸让我压下来了，对外只说是误会，不会追究芬姨的责任。”叶晋礼漠然注视着他，眼中毫无波澜。
“爸……真的要放弃我妈吗？”叶尚风痛声诘问。
“这是爸与芬姨之间的事，具体怎样我并不知情。”叶晋礼微微一笑宽慰道，“不过老四，就算爸和芬姨之间真出了什么问题你也不用担心，因为在爸爸他老人家眼中你永远都是他最疼爱的小儿子。你仍是叶家名正言顺的四少爷。”
“怎么不担心！那可是我的亲爸亲妈！我这时候怎么能只想着自己？！”
叶尚风眼睛因愤怒而泛红，叶晋礼听了他这话心中十分不是滋味，不禁露出一丝冷蔑的笑容：“呵，是啊，在你眼里他们的确是你的亲爸亲妈。可在我眼里不是。”
叶尚风怔然了，他知道叶晋礼二哥得母亲早逝，又与叶先生是那样焦灼的关系，在他眼里那种正常的血缘亲情早就扭曲变形了。他的确不该情急之下不假思索地说出这种戳他心窝子的话出来。
叶尚风离开后，不多时，邢宸从门外走了进来。
“二少爷，您该不会是把董事长所住医院的地址和病房告诉四少爷了吧？”邢宸面露隐忧，“董事长恐怕会对您的行为心怀不满的。”
“无妨。”叶晋礼摘下眼镜闭目养神，“反正这么长时间一路走来，他对我的不满早就罄竹难书了，还差这区区一件小事吗。让老四过去亲自向董事长问个明白也好，有些话终究不好从我嘴里说出来。”
“说得也是。”
此时电视上正在播放着一个金融类节目，采访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二叔叶耀明。节目里，主持人正在对他手底下那个老城区孵化项目提出询问，他皆能应答如流，侃侃而谈。
叶晋礼重新戴上眼镜，泰然自若地看着屏幕中叶耀明洋溢着自信笑容的面孔，狭长的眸微微一虚，计上心头。
“邢宸，如果叶耀明想进董事会他需要拉来几票？”
“最起码要五票。”邢宸回答。
“你认为有谁会支持他？”
“谁都不支持他，黎曼芬也一定会支持他的。”
“嗯，也是。”叶晋礼不再言语，只继续看电视。
半响，邢宸猛地回神，惊讶地问：“二少爷，您该不会是想送叶耀明进董事会吧？！”
“有何不可？他本也算叶家人，且你也看到了，他老城区这个项目做得可是有声有色，进董事会的名目算有了。”叶晋礼不以为意地道。
“可，可他里的股份根本不够进入董事会……”
“杜炜斌不是已经把自己手里的股份私下转让给他了么。这回应该是够了。”叶晋礼用一种极微妙的目光看着邢宸，“原本我以为老杜的把柄只有我有，却没想到叶耀明这老家伙也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竟还真让他找到法子，拿到股份了。”
邢宸心中大惊，他隐隐察觉到叶晋礼对叶耀明的态度在发生转变，似乎并没有从前那么敌对了。果然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凡事都是利字当头。
可，叶耀明进董事会对叶晋礼而言有什么好处？邢宸想不懂，把这么个老狐狸召回叶氏岂非养虎为患？这个道理他清楚叶晋礼怎能不明白，当年这位总裁先生大费周章地把叶耀明逐出董事会，如今竟要松口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您……就这么放他进来？”邢宸仍不死心地问。
“放他，也总比放叶世非进来强。”
邢宸不在做声，低着头站在一旁，脑中飞速运转着做着接下来的打算。
“邢宸？邢宸？”
“啊？”
“去给我倒杯咖啡吧。”
“是。”
满目心事重重的邢宸走出了办公室，门刚一关上，叶晋礼的面色便陷入一片阴郁。
叶尚风按照叶晋礼给的地址来到s市靠近城郊的一家新开没多久的医院中。这里的医疗资源和配套都是最高级的，更重要的一点，这家医院是由叶氏集团控股的产业，叶先生选择在这里接受治疗也是因为私密性好，不会被不相干的人打扰。
当叶尚风随着护理人员推门而入时，叶先生和荣叔都惊呆了，一时表情僵着，气氛是说不出的尴尬。
“四少爷？您怎么会找到这儿来？”荣叔诧异地问。
叶尚风并不回答荣叔的问题，只用极为错杂的目光直视叶先生。
此时的叶先生靠在床头喝粥，气色还算好，只是眼神慵懒看上去倦倦的没什么精神。他见叶尚风眼中隐有愠色，知道他是为何而费尽周折找到这儿来。
叶尚风缓缓走到床边，接过荣叔手里的粥碗并用眼神示意荣叔暂且回避。
荣叔有些为难，但还是默默地走出去带上了门。
“我听说你早晨在机场一怒之下摔了一名记者的话筒？怎么回事，脾气变得这么大。”叶先生吃了一口叶尚风喂的粥，他如今虽在这里养病足不出户，可外面家里人有一丁点消息都不会逃过他的眼睛，“你是叶家的四少爷，不管在不在叶氏，你出门就该检点自己的言行，不要完成不必要的麻烦。”
“您既然都知道我摔了话筒，您就一定知道我事出有因。”叶尚风强自压抑着情绪，舀了勺粥送到叶先生干涸的唇边却被他推开。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更何况咱们家不是寻常人家，有很多事儿你要学会接受。”
“我接受不了。”叶尚风突然把碗往床头一放，清澈如水的眼眸中迸射出两点愤怒的火光。
“接受不了什么？接受不了你母亲和我分开吗？”叶先生淡淡一笑，“如果你是为了这个来那尚风你可以不用再说了，这是大人们的事，你个孩子就不要多问了。”
“为什么要这样做……就因为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吗……爸，妈跟了您快三十年了，她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吗？她可是陪伴在您身边时间最长的女人啊！别人就算再怎么诋毁她，污蔑她，您作为她的丈夫也应该支持她信任她啊！”叶尚风愤懑而凄然地诘问。
叶先生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喊：“够了！我让你别管就不要管！”
“我不管……通通都不让我管……爸，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你儿子看？！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存在可有可无，我的存在……只是为了给你看上去声名显赫的叶氏家族充数！只是为了满足你身为一家之主的虚荣心！”
“闭嘴！”
叶先生一怒之下扇了叶尚风一巴掌，只是他病情刚刚稳定，浑身还使不上力气，那只干枯老朽的手只在他脸颊旁扒拉一下便坠了下去。
叶尚风感觉不到疼痛，他感到他父亲的身体健康已大不如前，甚至比去年还要衰颓了好几重，心中不禁大觉惶恐。他知道叶先生已是古稀之年的老人了，可从小他对父亲的印象永远是那样神采奕然，精神抖擞，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叶晟谦，他也不敢想象有一天这个叱咤风云的酒店皇帝会虚弱到这步境地。
此时的叶先生靠在床头，双手不由控制地颤抖着，那模样吓得叶尚风冷汗都流下来了。
“爸！爸！您怎么样？！我这就去叫医生来！”
“不用……不用……”叶先生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那只手此刻在他看来犹如发颤的枯枝，“老毛病……发起病来就浑身僵硬，头晕目眩……挺过去就好了……”
“爸！您、您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叶尚风惊慌地握紧父亲的手，心里怕得要命。
“是脑卒风……不要紧，死不了。”
叶尚风的眼泪唰地如融化的冰凌般流淌而下，从小到大他受尽了叶晟谦的宠爱与娇纵，他在他的庇护下养尊处优无忧无虑地长大，根本就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如今残酷的现实摆在面前让他彻底慌了，什么都忘了。
“爸……对不起……我要知道是这样就不该对您说那么重的话气您……”
叶尚风一边哭一边认错，那可怜的样子和十几年前还是孩童时一模一样，看得叶先生的心不禁便柔软了。
他如今的三个儿子里，只有尚风是最不成器的，但也只有这个最不成器的，确是真心诚意的，心无杂念把他当父亲看的。他有时午夜梦回，每每睡不着躺在床上，总想着如果有一天自己一旦撒手人寰了，自己的这些儿女又该有怎样的结果？怎样的出路？他想着晋礼和世非是不用愁的，保不齐会斗个天翻地覆也说不定。只是尚风和嘉筠呢？他们那样的妈是不会管他们的，而尚风难道真要在娱乐圈那种鱼龙混杂的泥沼中浮沉一生吗？
思绪至此，叶先生不禁悲从中来，他这些年商海沉浮，深知豪门之中一切都是唾手可得，唯有亲情是最奢侈的东西。那些在外人眼里关系融洽，幸福美满的豪门望族，暗地里确是暗潮涌动，尔虞我诈。家，反而成了最危险的战场；兄弟姊妹，反而成为了最无情的敌人。
“尚风……你别看你爸爸我，看起来什么都有了……其实我这辈子想得到的……一样也没真正得到过……”叶先生伸手擦了擦叶尚风眼角的泪痕，慈爱地笑道，“不过我今天还是很高兴的，我已经很久没这么发自肺腑地高兴过了……最起码你让我知道……等我死了后……还有人会真心诚意为我哭一哭……如此一来，我竟然觉得很满足了……”
“爸！您别胡说……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活得这么累，要长命百岁有什么用……”叶先生笑着摆了摆手，“不过……爸爸我有些东西想给你。”
说着叶先生附在叶尚风耳畔说了些什么，听得叶尚风吃惊地半张着嘴，眼睛瞪得滚圆。
“爸！这……”
“不要拒绝，这是你该得的。叶家的产业，叶家的股份，叶家的钱……不给我的儿子还能给谁？”
叶尚风沉默着，霎时哑然。
“不过尚风，你要答应爸一件事……”叶先生郑重地注视着他。
“您说。”
“不要对外告诉任何人爸生病的消息，对内也不行，包括你的兄长，你的母亲……小柔更不行……”
叶尚风心思聪敏一点即透，立刻便明白了叶先生的用意。
“是……我知道了。”
临走前，叶尚风心里思前想后，还是将心中的忧忡和疑虑问出了口：“爸，您和我妈……是因为凌小姐吗？”
“不。”叶先生回答得斩钉截铁，连一丝犹豫都没有，“我和你母亲分开与小柔无关，我们只是缘分尽了……既然在一起已让彼此这么痛苦，不如就此分开……倒是最好的结局。”
从病房中走出来，叶尚风看到窗外的天阴沉沉的，泛着压抑的灰白色，似乎要下雪了。
“四少爷，您怎么样？没和叶先生生气吧？”荣叔关切地问。
“荣叔，请您务必照顾好我爸，拜托了。”叶尚风郑重嘱托道。
“放心，照顾先生是我的责任和义务。只是四少爷今天看到的事回去后千万别宣扬出去，以免有心怀不轨的人打叶先生甚至叶氏集团的主意。您已经不是孝子了，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您一定也明白。”
“荣叔尽管放心。”
叶尚风抬头望着天空，感觉自己在这一刻变得成熟了，里里外外的成熟了。
他突然发现，这世上任何人都是靠不住的，父母也不尽然。这世上他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他自己。
叶晋礼从集团结束完一天的工作急匆匆赶回到家中。那里有他爱的人在等他回去，他已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被人等待的幸福感觉了。
他开门，看到客厅里一片漆黑，静悄悄的，不禁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小柔！小柔！”
他喊了两声却无人应答，心里又急又怕，冷汗霎时浸透了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