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不堪回首
其实，凌亭柔的身体里一直有个不可告人的隐秘，她有种较为严重的精神疾病——人群恐惧症。对于在陌生人面前或社交和表演诚会感到强烈恐惧与忧虑，甚至晕厥，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行。
所以从小到大，她在凌宅都是深居简出，并几乎从不在公众诚露面，因为周围的人越多她的心里压力便会越大，越让她精神紧张，而她这一病症除了她自己和凌震之外，再无第三人知晓。甚至连贴身伺候她的林姨都不知情，只当她是天生心情孤僻，不愿见人。
如今，她被陆恺澄就这么带到人前，几乎可说是头上顶着时时刻刻都会崩溃的巨大压力。可她自己心里清楚，如果这次她不露面就无法堵住悠悠之口，她杀了唐梦盈的事即便没有实锤指证她，她也在全世界的眼中永远都无法洗白了。
心思细密的陆恺澄一早便察觉出了凌亭柔的异样，虽不知她缘何如此，但总归她的反常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此时响起敲门声，陆恺澄走去开门，门口穿着一身正装风流倜傥，英气逼人的肖灿整站在他面前，含情脉脉地深深凝注着他。
“喂你……”陆恺澄一时觉得难为情，忙避开他灼热的视线，“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干嘛，有什么不妥吗？”肖灿施展起演技，眨巴着眼睛用天真无邪的眼神瞅着他。
“恶心！烦人！呸！”
“哈哈……那也好啊，最起码这说明我在你心里还是有一定位置的。”说着肖灿往化妆室瞄了一眼，关切地问，“我很久都没见到小柔了，她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好啊，好得很。”陆恺澄平静地回答。
“那就好……对了时间差不多了，得去后台做准备了。”
“嗯，我们随后就到。”
……
此时，凌亭柔、肖灿以及另一名男二号的演员已经站在台后等待出场了。凌亭柔站在肖灿身边，从幕后望着座无虚席的观众席，双手抓紧了裙子，抿着唇，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肖灿站在她身边也察觉到了她有些不对，不过他还以为她是久未工作有些紧张，再加之作为女主角的唐梦盈前阵子刚刚过身，她不免要背负一些莫须有的舆论压力。
“小柔，别怕，万事有我。如果有记者提问敢为难你，我一定当众撅他，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肖灿叹了口气，自然而然地想拍拍凌亭柔瘦削的肩膀。突然“啪”地一声，她冷漠地将他的手打开了。
“别碰我！”
肖灿被吓了一条，呆呆地看着她，手就悬在半空中，满目的担心与尴尬。站在一旁的男二号也不免有些惊异，他们同组拍戏近三个月，一直以来凌亭柔都是宽厚待人，与人为善的女孩子。尤其是她与肖灿之间的友情一度好得让人羡慕，怎么此刻她却像换个人似的，说翻脸就翻脸了呢？
在主持人开场白的引领下，肖灿与凌亭柔携剧中其他主演登台亮相，一时闪光灯仿佛闪烁的群星，晃得凌亭柔几乎要流下眼泪。
巨型银幕上此刻放着电影的宣传海报，凌亭柔看到自己的脸上拥有着完全不属于自己的表情，突然觉得十分陌生，陌生到令她厌恶。
她此刻无法摆出任何表情，更无法冲着镜头笑出来。她呆呆地站着，经受着在场所有人炽热目光的炙烤，一阵强烈的窒息感涌入胸口，令她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如纸。
此时的陆恺澄正在台下默默观望着这一切，凌亭柔那极为不自然的表现让他奇怪，却也让他生出一丝阴暗的念头：如果，如果凌亭柔的精神力量变得虚弱而薄脆，那么是不是说明他认识的那个小柔就可以借机从她的桎梏中走出来了？
记者们举起相机冲着凌亭柔疯狂地拍照，这些不明就里的人也仅仅只以为她是由于唐梦盈死亡的缘故才会有如此落寞的神情和表现，那都是她的演技，精湛而极具天分的演技罢了！
凌亭柔感到身体渐渐飘忽得仿佛快要融入这冰冷的空气中，她用力喘息却还是觉得呼吸困难。
思绪浮浮沉沉，犹如坠入幽暗的深潭中，绝望而痛苦，痛苦到让她每每想起便觉生不如死。
……
“你女儿……真是天赐的艺术品啊！”
“天生的尤物！比她母亲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些声音又出现了！又出现了！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再度回荡在她耳畔，如不断重复的噩梦，挥之不去……
凌亭柔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一丝不挂地被关在一只造艺精致的巨大玻璃箱中。四周光线昏暗，烟雾缭绕，她看不清那些男人的脸，但他们发出的邪恶的笑声她却至死难忘。
“凌董，你有这样的宝贝怎么不早点儿拿出来招待我们？真会吊人胃口！”
“呵，这到底是我最珍贵的私藏，不到万不得已我实在是舍不得啊。”
凌亭柔蜷缩着身体，听见自己的亲生父亲发出无奈的叹息，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恨意涌上心尖，那浓烈的心痛感觉甚至让她的五脏六肺都在抽搐。
凌震，你真是个魔鬼……彻头彻尾的……魔鬼！
“这次这个项目能不能成，还要仰仗着齐董您的照顾了。”
她看到黑暗中，凌震将一纸合同递给了另一个男人，那男人毫不犹豫地接过，在纸上爽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凌董都这么有诚意了，那我当然不能扫了大家的兴致，只是以后有这样的好事儿可别忘了提早通知我啊！”
“那是一定。那就祝咱们今后合作愉快！”
年幼的她怯懦地缩在玻璃箱的一角，双手紧紧捂着耳朵，却还是抵挡不住那些肮脏的声音。
送走那些大老板，这房间里又恢复了一片坟墓般的死寂。
皮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凌震的脸也渐渐浮现在那仅有的一缕光源之下。
凌亭柔缓缓抬起眼帘，她眼中没有害怕，也没有愤怒，只有仇恨散发而出的刺骨的寒意。
她的童年，她的纯洁，就这么残忍地被她的生身父亲亲手埋葬了……
“你这是什么眼神？”凌震目光冰冷地敲了敲玻璃，仿佛在召唤着什么小猫小狗，“你不该对自己的父亲这么没礼貌。”
“父亲……父亲是什么？”
凌亭柔此刻竟然咧了咧惨白的柔唇，发出一声与她的年纪极为不符的笑声，冷蔑而凄冽，让凌震不禁脸上一愕，心下有些发慌。
“父亲，就是生你养你的人，给你荣华富贵，给你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你给我的……不都是你通过展示我的身体索取来的吗？”凌亭柔冷笑更甚，“你确实创造了我，但你却并没养我，而是我养了你。”
凌震听到来自自己亲生女儿的嘲讽勃然大怒，他开锁冲进玻璃箱中，一把扼住凌亭柔的脖子，将她狠狠?在冰冷的玻璃壁上。
“你怎么跟你那天生下贱的妈一个德行！老是要给我添堵你才能舒心？！我做这一切难道是为了我自己吗？！凌帝集团有上万的员工，商业版图遍布全国，现在正值经济动荡内忧外患的时期，我若不用点儿非常手段怎么能守得住我凌帝集团？！”凌震愤怒至极，竟然头脑一热便对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说了这些。他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可他这心间的怨愤憋了太久了，除了这个女儿他还能和谁说？又有谁能懂？
“你怕了吧？”凌亭柔清冽的眸光无比尖锐，仿佛有洞悉人心的力量。
“怕？嗤，我堂堂凌帝集团董事长，我怕什么？”
“你怕斗不过他……你怕，叶——晟——谦——”
凌震霎时气红了眼，他此生与叶晟谦有不共戴天之仇，最恨有人在他面前提这个名字。而此时此刻，他自己的亲生女儿却要用这个人来讽刺他，刺激他，他简直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她！
“贱人！你和你妈一样！都是该死的贱人！！”
凌震嘴里边骂骂咧咧边恶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她被打得脸颊发麻，耳蜗发出嗡鸣，像被炸弹炸到了，再也起不来。可凌震仿佛还不解气，又抬腿冲她腹部踢了一脚，痛得她五脏六腑拧劲儿般地痛，可这痛却又令她清醒，清醒地明白了，也看透了作为一个人类最无耻，最邪恶的本质。
“董事长！董事长您别打了！”此时凌震的秘书跑过来极力阻止，心急如焚。
“滚开！！”凌震红了眼已像只狂兽就快丧失理智，这么下去凌亭柔被他打死都有可能。
“下周……下周还有贵客要来看望小姐……您要是把小姐打伤了恐怕会坏了客人们的雅兴……”
凌震听了这话，才停下了对凌亭柔的打骂，狠狠地瞪着她道：“你就给我睁大眼睛好好看着，看着我是怎么一步一步把叶晟谦搞死的！”
撂下了这句狠话，凌震怒气冲天地走出了玻璃箱。
凌亭柔一动不动地蜷着布满淤青的身体，这一瞬间她想到了死，年仅十岁的孩子头一次萌生出了结束生命的念头，那本应是该天真烂漫的年纪，她的人生却只有一片黑暗的绝望……
男秘书不过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打凌亭柔还是个懵懂孩童时便跟随凌震，如今已是第六年。他算是亲眼看着她长大的，今日见她沦为那些男人的玩物受尽凌辱，他的心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小姐，对不起……”男秘书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将她弱小的身躯包裹起来。
“你又没错干嘛道歉……”
“刚刚，我不该说那种话……但请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只是想不到别的办法来阻止凌董！”
凌亭柔一声冷笑：“没想到在凌震身边，还有你这样为我着想的人……真是奇迹。”
男秘书无言以对，他横抱起她向外走去。
“不管你是可怜我也好……同情我也罢……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凌亭柔靠在他怀中喃喃低语，“求你……带我离开这儿……好不好……”
凌亭柔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只感到他抱着她的手在无声地缩紧。
后来，这名男秘书死了，在凌亭柔还有一周便满十八岁的时候，他被凌震派去的打手活生生打死在了她面前。
男秘书断气时，双眼仍瞬也不瞬地定在她身上，她从这目光中感受不到任何恐惧，她只觉心疼，因为他是这世界上至今为止唯一一个把她当人看的人，唯一一个。
“不好意思小姐，我们知道您与他关系匪浅，可这是凌先生的意思，我们不能不照做。”
凌亭柔眼睁睁看着他被那些人像处理垃圾一样处理掉了，直到今天她也不知道他被埋在了哪里，他究竟有没有家人，除了她这世上还会不会有人牵挂他……
“我只有他这一个朋友，你也要赶尽杀绝吗？”
凌亭柔看着坐在书房中一脸悠然自若的凌震，他那笑容冷飕飕的，仿佛有一条毒蛇正顺着她的小腿向上爬。
“他不配和我的宝贝女儿做朋友，而你也不该有朋友。你有我就足够了。”
“那林姨呢，你怎么不把她也杀了？”
“她是你的佣人，而且她伺候你很多年了，手脚也麻利，你身边不能没有个照顾你的人啊。”
“难道你想成为我唯一的男人？难道你想让我陪着你，一辈子都不交男朋友，不结婚吗？”
“我的乖女儿，以你现在的情况，你觉得你除了我，还能接受其他男人吗？”凌震脸上露出一丝歹歹的笑意，很难想象这会是从一个当父亲的人的面靥上流露出来的，他在她眼里早就不是个人了，就是个卑劣到骨子里的人渣！
“能，为什么不能。”凌亭柔无比冷蔑地一笑，“我可以嫁给叶晟谦啊。”
“哈哈哈哈哈……叶晟谦前前后后娶了三个老婆，你现在过去是想给他当小妾吗！我生你养你你就是这么作践自己的吗？！”凌震的眼中霎时迸发出熊熊怒火。
“认命吧，爸爸。你根本就不是叶晟谦的对手，他现在摆明了想要搞垮你，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闭嘴！！”
“我现在已经看到你的结局了。”凌亭柔嫣然一笑，这笑容与她有种不相称的妩媚，“你一定，会死得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