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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金氏梦生

“北方?”想到君玉离所说,沈迟姜皱了皱眉。沿着水路越向北,就越靠近政治权利的中心,漕运如此攸关经济命脉的大权,自是不会旁落别家。别说曹老大和宋广德这样的人,就算是皇亲国戚,怕是都难以涉足,君玉离竟有办法?

“呵,怎么?沈公子想要一辈子固守在这江南三省之地?”眯眼微笑,语气中却是毫不留情的嘲讽。

沈迟姜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呵,固守江南?!江南之地虽说富庶,却总是少了权势,自己营营逐逐数十年,又怎是甘心屈居一隅之人!

“公子说笑了,虽说沈家如今的家业从无到有,得来不易,可我沈迟姜向来不是固步自封,安稳求庇之徒。莫说是秦地之北,公子若想去北齐都城一看,迟姜也定当奉陪!”沈家当家人最不缺的就是野心,如果可以借君家的势,又何乐而不为?

“但是在商言商,君公子要了我沈家漕运的议事权,不会仅仅是借沈家的道这么简单吧。”沈迟姜吹了吹水面的浮末,也不喝,只是慢慢抬眼,看了看窗前势在必得的年轻人。就算是借道,也不用绕这么一大圈,怕是君家家主意不在此。

“沈公子是个聪明人。江南之地看似繁盛,实则波涛暗涌不断,且不说齐家魏家,仅是屈居一地的锦州石氏,也在暗地里不断蚕食壮大。虽说我君锦不欲与人为敌,可商场如战场,一念之差便是全盘皆输,君某又怎能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呢?”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沈迟姜,君玉离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复又说道。

“当然,君锦的半分利只是明面上的。君某可是指望着沈公子一统这淮州漕运呢。”君家家主嘴角噙着笑,眸中光彩似明似暗,近若灯火,却又远若星辰,教人捉摸不透。

沈迟姜心下一惊,君玉离……这是有心掐住整个江南三省往来贸易的咽喉?昭然若揭的野心,竟是如此轻易的、赤裸裸的呈现在自己面前。

君家势大,可又为何选中的是他沈迟姜?真的如他所说,是为君家留一条后路吗?亦或是大家都是他君玉离手中的棋子,血雨腥风一番不过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冷汗漓漓,垂目伸手端茶,却发现茶早已凉透,只好沾了沾唇,装了个样子。

看出沈迟姜的迟疑,君玉离挑着眉冷笑了一下,又转过头看向热闹非凡的窗外。画舫停靠在岸边,沾染了些微凉的水汽,衬的岸上的灯火也朦胧了起来。满街的喧闹鼎沸让人厌烦,窗边之人气息微沉,伸手关了窗。

一时无声,沈迟姜放下茶盏,茶盏与桌面相碰,响声格外清脆。不待音色散去,雅间的门却是“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串长笑自门口传来,打破了这一室的沉默。

“劳烦小公子了,在下可是来迟了,但愿君家主不要怪罪。”白白胖胖的男人一脸歉意的推门而入,和身边的沉书说笑着什么。绕过屏风,走至灯下,沈迟姜方才看清来人的脸。

金梦生?竟是金氏一族的金梦生!

别人可能不知道金梦生是谁,可沈迟姜却是再熟悉不过。

金家经营古玩字画,玉石珠宝,后又涉足漕运,在这淮中也是颇有名气。传说当家人是个女人,极少露面,却眼光精准,凡事经了金家手的东西,价格那都是翻番的往上涨。淮州乃至江南一带最负盛名的陇玉阁便是金家的产业,上至奇珍异宝,下至古木雕簪,只要付的起钱,号称在陇玉阁都能心满意足而归。

金家家主却甚少在人前露面,上下的生意便是由此人——金梦生出面打理。颇有头脑,手段厉害,做人圆滑,金梦生金大掌柜终是不负金夫人所托,将金家的产业打理的井井有条。曾有人看中了金梦生的本事,出了高价想挖墙脚,金大掌柜只是哈哈而笑,说了一句话,便让所有人都打消了念头。

金梦生说,河鱼娓娓,其鳞金也;雀鸟莺莺,其羽金也。弃金而行,虽梦无生也。

如果梦生是鱼,金家便是那身逆水而行的密鳞,如果梦生是鸟,金家便是那副翱翔天际的花羽。离开了金家,虽然人是梦生,可是心却死了。明志于此,又有谁会再不知好歹的打金梦生的主意呢!

可如今对金氏一族誓死效忠的金梦生,竟然出现在这里,如何不让沈迟姜感到意外!

“梦生见过君家家主,君公子别来无恙啊?”胖胖的脸上满是笑容,语气熟稔而又自然,像是对待远道而来的朋友,却又多了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沈公子也在,不知近来生意可好?”金梦生见到沈迟姜倒是没有惊讶,大大方方的打了招呼,小小的眼睛笑成了弯,像极了弥勒佛的眼睛,让人不自主的松了松嘴角,不再严阵以待。

沈迟姜僵着脸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声。看这样子是冲着君玉离而来,眼前能扯的上金家的,怕是只有淮州漕运一事了吧。

金梦生也是了解沈迟姜的为人,倒也不甚在意。“在下今日前来,是替家主传个话,日前君公子说的那件事,家主同意了。这是契约,还请君公子过目。”说罢从随从手中接过镏金的锦盒,双手递与君玉离身边的沉书。

君玉离手指抚过做工精细的盒面,末了却停在盒边,也不打开。只是颇有深意的看了沈迟姜一眼,说道:“金夫人的为人君某还是信的过的,这契约就不用看了,请替君某感谢夫人,改日定当再次登门拜访。”

“君公子客气了,家主说了,金家日后还要仰仗君家照顾,君公子如有需要请尽管吩咐,梦生愿受公子差遣。”低头垂目,拱手作揖,语气真诚自然,倒是让一旁的沈迟姜心沉到底。

金氏一族一向独来独往,不与他人结盟,就连涉足漕运,也仅是为了不受制于人。而此时,对金家誓死效忠的金梦生,竟然做出如此的承诺,如何不让人心惊。面前的君玉离,到底是使了什么手段,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了金家?

不管是什么,君玉离借金梦生敲打他沈迟姜之意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契约已送到,那在下就不打扰两位公子了,先告辞。”见君家家主点了头,金梦生笑呵呵的随沉书掩门而出。

待脚步声远去,君玉离倒是双眼如炬,直射眼前之人,“沈公子考虑的怎样?”

“哈哈,公子果然好本事,连金夫人都入了公子的阵营,这双赢的生意迟姜又怎会拒绝呢!”沈迟姜片刻便在心中权衡好了利弊,君家已然联合了金氏一族,如若自己还是一味的拒绝,怕是明日两家便会合力向沈家下手。况且现在淮州漕帮四分天下,能和金氏联手,倒是也有几分把握突破曹洪独霸的局面,无论他君玉离的目的是什么,目前来看,对自己却是利大于弊。

“这契约书明日定会送到公子府上。迟姜在此以茶代酒,祝公子一举得胜,早日实现宏图霸业。”说罢,沈迟姜端起沉书刚刚换上的温茶,一饮而尽,显得爽快无虞。

一切皆在掌握之中,君玉离举杯示意,轻呡入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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