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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9章

萧煜刻意放出的消息,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地便传到了洛子音耳中。

流萤亲眼瞧见洛子音眸子中的光亮化作一片灰败,心中别提多么心疼。

她有心陪着洛子音,却被她赶了出来。

独自一人,空守那昏黄的寂静。

合欢虽然知晓了萧煜的心思,他的突然踏足,还是令她骤然惊喜。

“宫主。”合欢忙上前迎上,想要帮他脱下披风。

然而萧煜身子一动,便避开了她的动作。

合欢手指一顿,轻咬了下嘴角便放下了手臂。

“奏乐。”萧煜坐到了榻上,斟了一杯清酒,声音冰冷。

“是。”合欢从一旁的墙上取了琵琶下来,低垂着的眸子中划过一抹厉色。

幽幽的琵琶声缓缓响起,嘈嘈切切,如泣如诉。

萧煜的心神却没有被那动人的音色吸引一分,眸光幽深望着杯中的清酒。

就在那一瞬间,他怕了,无所畏惧的萧煜,怕了。

他怕他的满腔热血,怕他的全副心神,再次被洛子音无情的践踏。

在他又一次选择相信她的时候,她却要再次远离他的身边。

萧煜眸子中划过一抹悲凉,杯中清酒一饮而尽。

合欢一曲接上一曲,指尖拨弄地生疼。

如今萧煜便连假装都不假装了,直接便把她当做了试探洛子音心意的工具。

她眸子中倏然间闪过一抹厉色,指尖微微用力,那弦却是一下子断了。

“啊!”合欢惊呼出声,指尖被锋利的琵琶弦划过,殷红的鲜血当即便沁了出来。

合欢眼中噙着泪,楚楚可怜的模样。

然而萧煜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面容一如既往地清冷。

“退下。”萧煜眉头微微蹙起,手中的酒杯啪地一声放到了桌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是。”合欢咬了咬牙,只能抱着琵琶转身退下。

这一插曲,就像是一曲奏至高潮,戛然而止。

萧煜喝了两壶清酒,眸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明。

天色黑了下去,萧煜却未曾离开过晚香院一步。

毫无预兆地,半夜里突然开始洋洋洒洒地下了大雪。

这雪越积越深,越积越厚,等到天色渐明之时,已经足足堆了一尺之深。

院中侍卫动作飞快地清理着积雪,流萤却面容愁苦。

“小姐,您醒了?”流萤眉头紧蹙着开了门,不想正瞧见洛子音随意地披了一件斗篷就站在窗前的身影。

洛子音正聚精会神地盯着一片雪花,看它最终会落到何处。

因此听见流萤进门的声响,洛子音也没有回应。

只当那片雪花与大片的积雪融为一体,无从辨认之时,洛子音才转回了身子。

“雪大封路,回程的路怕是不好走了。”流萤也不介意,上前替洛子音拢了拢斗篷,颇显郁闷地说道。

洛子音眸光微闪,刚想说不必介意,却收到了洛子期的来书。

原来昨天夜里,洛子期发现下雪之时,便连忙使了海东青带了信笺,嘱托洛子音不要赶雪路。

她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将那信笺看了又看。

“等雪小些再走。”洛子音终于放下信笺,淡淡地说道。

“是。”流萤心中纠结至极,一方面想要赶紧带着小姐离开,一方面又担心如此行路多有风险。

此时洛子音下了命令,她也只能顺从地应下了。

萧煜看到这场大雪之时,却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总算,她还在自己身边。

这场暴雪,不知是阻拦了洛子音的去路,还给满朝带来了一绝对震惊的消息。

梁帝痨病已久,本就不久于世。

突然气温急转,天气骤凉,吓人照顾不周,惹得梁帝寒气入体,竟然在夜里离世了。

身为太子的萧元桓,自然是勃然大怒,下令杖毙了所有伺候梁帝的太监宫女,鲜血一时间浸染了宫廷。

梁帝驾崩的消息,瞬间就如同惊雷一般引爆了整个大梁。

哪怕大雪封路,却依旧没能阻挡这消息地飞速传播。

“寒气入体?”洛子音听闻这消息不由得微微怔愣,梁帝怎么说也算是一代枭雄,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地死去?

“是,萧元桓给出的说法便是如此,探子们也查不出什么有疑点的地方。”流年点了点头。

洛子音却拿了茶杯陷入沉思,梁帝之死,有些稀奇。

与此同时,远在京城的沉柯,那双阴冷诡谲的竖瞳中,终究闪过了一抹解脱。

他坐在丞相府中,任由那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在自己身上。

沉柯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那手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

就是这双手,在昨天夜里,结束了梁帝的性命。

说来可笑,沉柯那双竖瞳中染上了一抹冷意。

梁帝的病情,从一开始就和他脱不了干系。

萧元桓回到东宫之后,一直便想要摆脱梁帝的控制。

而摆脱他的最好方法,就是让他从此不能起身。

能完成这件事的人不多,他沉柯算一个。

因为在萧元珏萧元礼二人的争斗之中明哲保身,倒是让梁帝更加信任于他。

梁帝收网之时,便已然将他化作自己真正的心腹。

就在这时,萧元桓找到了他。

杀死梁帝,这时他的要求,甚至,杀了他,沉柯自己也落不到什么好处。

可是他就是答应了啊,沉柯身上的雪越积越厚,扑闪的睫毛上,似乎结上了冰凌。

从回到京城开始,他便不可避免地被愧疚与悔意层层包裹。

这一层又一层的情感,不停地噬咬着他的心,这一年来,从未停止。

也是这样大雪纷飞的时候啊,他亲手把洛子期送上了万仞山巅。

他蛰伏十数年,出色地完成了这一桩任务,也得到了梁帝的认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只是夜深梦回之时,他也会想,若他不是细作,若他真正地是千机阁的沉柯护法,这事情的轨迹又会变作如何?

这恐惧与悔意渐深,即便洛子期毫发无损,他却依旧无法原谅自己。

就像是自己心底疯长的野草,沉柯越来越难以自持,以至于这一切,都转做了对梁帝深沉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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