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冷暖
第十五章冷暖
李航又回来了，赵强正像个小学生，站在门外“罚站”。
“你怎么不进去？”
赵强不好意思的笑笑。
李航推开门缝，朝里面望了望。
只见齐小柒低声抽泣，正趴在齐帅的肚皮上哭。
“你哭啥啊，打仗哪有不受伤的？我说不让你看，你偏要看，看了还哭，唉，真拿你没办法。”
齐小柒红着眼睛抬起头，“大哥，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
“技术不过硬呗，我身上就没什么伤。”
接话的是李航，他可不想看自己的小媳妇趴在别的男人肚皮上哭。
齐小柒见是李航，非常厌恶的哼了一声，齐帅则一脸尴尬，“队长，你老接我老底干啥？”
李航没接话茬，“那个张小龙上午来过了，我看了，是个人才，所以就先安排在你的二营当排长，等你伤好了，再寻摸个好位置安排他。”
张小龙是少校军衔，居然只安排个破排长，齐小柒嘴唇动了两下，终是强忍住为张小龙鸣不平的冲动，因为她实在不想和李航说话。
李航朝齐帅投去个询问的目光，齐帅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于是李航很不客气的看了下表，“行，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齐小柒以为李航说的“我们”是他和赵强，就没动地方，谁知李航看她一眼，“走啊。”
齐小柒这才反应过来，虽然她答应了去李航家里住，可李航这语气，怎么听怎么像带着媳妇过来探亲的，让她很不舒服。
“麻烦你不要和我装的这么熟！”
齐小柒怒瞪他一眼，又温柔的看向大哥，“大哥，我明天再来看你。”
齐帅不知道妹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对李航用这种语气说话。
于是他只能尴尬的点点头，“啊，嗯，好。”
齐小柒头也不回的走了，李航皱了皱眉头，又捏了捏拳头，这才面无表情的跟在了后面。
窗外的小雨停了，太阳也出来了，可风吹起冰凉的水汽喷洒在身上，依旧很冷，尤其是只穿了一件连衣裙的齐小柒。
这就是驻地的天气，这里原本就荒山野岭，若不是军队开过来，现在还是大草甸子。
齐小柒很冷，她先一步钻进汽车，可并未觉得暖和多少。
李航后脚跟着上来，坐上了驾驶席。
汽车发动，齐小柒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很冷的样子，她觉得这样会显得自己很弱，好像很需要保护似的，所以她咬紧牙关，甚至还做了个擦汗的动作。
李航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由于她赤裸着胳膊，所以皮肤上的鸡皮疙瘩就像一个个小山包，配上那竖起的汗毛，就像战场上躲在掩体后面的士兵，一个个举着枪，大喊着“我投降了”。
李航把车上的暖风打开，调到最大，齐小柒哼了一声，虽然没有说话，但暖和的感觉让她舒服了不少。
李航又偷偷看了一眼，这一回鸡皮疙瘩虽然没有很快褪去，但汗毛基本都卧倒了，他嘴角微微上扬，心底却生出些伤感的情绪。
曾几何时，跟在他身边的许多战友都倒在了眼前，他把他们葬在了防区的墓地里。
上一个清明节，他去看过了，一个个小土包风吹日晒，矮了不少，尤其是坟冢前插着的白幡，就像此刻齐小柒身上的汗毛一样，无精打采的，让他觉得很心疼。
活着的时候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死了的时候......
不提也罢。
前一世，齐小柒对这条坑洼的小路很熟悉，因为这是她走了好几年的路，是回家的路，她和李航的家。
触景生情，很多熟悉的东西从眼前飘过，齐小柒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吉普车晃晃悠悠的开了很长时间，就在齐小柒快要睡着的时候，终于到了。
摇下车窗，才发现天色已经很黑了，可借着天上的月光，还是能依稀看见两边的白杨树。
对于驻地，白杨树比人还要忠诚，他们经年累月的守卫着防区，就像不知疲倦一样。
曾经的主人又回来了，白杨树抖了抖枝干，好像在招手似的。
李航的家并不是豪华的小别墅，他是个不懂享受的人，所以只住在普通的家属区里。
望向家属院的门口，里面传出的气息和上一世一模一样。
由于是荒凉的驻地，所以家属区面积很大，四周用红砖高高砌着围墙，如果上面再装上铁丝网，就和监狱差不多了。
红砖围起的大院子里，整齐的码放着百十户平房。
其实也可以盖楼的，或者是别墅，但这样的建筑总给人一种贪图享乐的视觉感，与庄严神圣的铁血军人不搭边，所以并未出现。
当然了，这里的水需要自己挑，饭也要自己烧，住楼是肯定不方便的。
大院外有两个站岗的哨兵，他们看见李航的车，连忙殷勤的跑了过来。
敬了个礼，李航摇下车窗，对他们耳语几句。
二人回头看了眼后面坐着的齐小柒，想必已经将年轻的女主人记在了心里。
李航去停车了，齐小柒则站在院子里，饶有兴致的看着周围的景色，虽然天很黑，可就是轮廓她也爱看。
这里住的是军属，没有外人，更没有小偷，所以家家户户都敞开着屋门。
几名系着围裙的军嫂正忙活着烧火做饭，天已经很黑了，十多个孩子仍旧在院子里到处乱跑。
“大丫，狗娃子，回家吃饭嘞~”
“唉~来嘞来嘞~”
“柱子，你舅从城里回来嘞，带了好多吃的，有午餐肉罐头，还有花生米、火腿肠，还有烤鱼片呢，你再不回来，你妹妹就要吃光嘞~”
“哎呀，给我留点！”
......
一家人喊，其他人家也受了传染。
院子里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齐小柒擦擦眼角，她恍惚又回到了乡下的大山里，虽然没这么多酗伴，但还是一样的朴素，一样的暖心。
李航从后面走了过来，他手里拎着两个大袋子。
“干啥呢，这是钥匙，帮我开下门。”
这人真不解风情！人家正沉浸在感动里，你却过来打岔。
齐小柒没好气的接过钥匙，把门打开，她这才发现一个问题，自己上辈子真是中了邪，居然会喜欢这样一个满是缺点的老男人，而且还爱的要死，真是见了鬼。
其实李航不老的，他只比齐小柒大八岁，齐小柒现在十七岁，他也就二十五岁而已。
只不过他经历的太多，见惯了杀人和死人，就显得成熟了许多。
进了门，李航指指地上的袋子，“这里有洗漱的东西，我去弄饭。”
弄饭？
这个词用的很巧妙，既不是买饭也不是做饭。
这里是偏僻的家属区，只能住人，没有饭馆，所以李航八成是去要饭了。
死要面子，虚伪！
齐小柒暗啐一口，她又发现了李航新的缺点。
李航出门了，齐小柒望着脚下的大袋子，却没有动弹。
想变相的让她收拾东西，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
找了张椅子坐下，墙上的挂钟滴答嘀嗒的走着。
屋里一时静谧，齐小柒百感交集。
前一世，这是她和李航的家。
随手翻开个抽屉，果然发现一枚小镜子。
什么都没变，什么，都变了。
晃了晃脑袋，齐小柒收起伤感的思绪，她现在重生了，要好好活着，所以她马上进入角色，开始为暂时的住处做准备。
驻地附近有一片林场，所以不缺木材，甚至是名贵的木材。
虽然外面看起来就是普通的平房，可屋内的格局却装得不错，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地板也是不知名的好料子，摸着手感极佳。
不过所谓的“不错”指的是材料的名贵，而不是现代化高科技。
比如拉屎的马桶，居然是用纯松木手工雕刻，也不知坐在这个上面拉屎，是不是还要摆出个《思想者》的poss。
上一世，齐小柒的婚房是没有这些高档货的，也不知李航从哪里找来了这些，齐小柒有些愤愤，也许上一世李航在结婚之前，就把这些高档家具送给了领导，否则她怎么一样都没见过呢。
齐小柒细细观摩了一圈，屋子里实在是太寒酸了，她打算收回先前“不错”的评价。
没有吊灯，没有电视沙发，连墙上的涂料也只是简单的刷了一下，除了一大排衣柜，就只剩下一张吃饭的八仙桌子可以入眼了。
这里是驻地，冬天很冷，所以要烧火炕、火墙子，不刷好涂料可以理解。
这里是驻地，没网没信号，所以没有电视沙发也能忍。
可桌子上摆着个极其现代化的烟灰缸算怎么回事？还是LED带音乐喷泉的，上面还有个穿着暴露的芭蕾舞歌妓。
怎么着，抽支烟也要听听歌跳跳舞，顺便用喷泉灭火？
齐小柒狡黠一笑——行，你不是求着我住进来吗，那你就等着吧！
李航回来了，地上的塑料袋原封不动，他皱皱眉头，将饭放在桌子上，弯腰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样一样摆好。
齐小柒见他像个受气小媳妇似的做着家务，别提心里多痛快了。
要知道上辈子，这可是她的事情。
一切安排妥当，二人草草的吃了饭，依旧是李航拾桌子捡碗，齐小柒一句话都不说。
来的时候说得好，屋里有多余的房间，可齐小柒早就知道，家里就两个卧室，一大一小。
朝阳的当然要自己住，李航是个活在阴暗世界里的蟑螂，就让他继续生活在阴暗里吧。
本来想洗个澡的，可初来乍到，李航还在家，齐小柒总觉得脱光了很别捏，便早早钻进了被窝。
躺在枕头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稻壳子做的枕头芯发出沙沙的声音，就像有老鼠在嗑东西。
齐小柒竖起耳朵，发现房门外真的有声音。
“叮~彭~当当当~”
声音不大，齐小柒却听得清楚。
她穿上拖鞋下了炕，推开门缝，悄悄的向外面张望。
原来是李航在劈柴禾。
过了一会，身下传来热乎乎的暖流，看来是火炕点起来了。
虽然只是初秋时节，可驻地的夜晚真是太冷了。
李航不怕冻，可齐小柒却不行。
他点燃了火炕，又不知从哪搬来个蜂窝煤炉子。
吱吱呀呀的捅咕了大半天，声音才渐渐消失。
齐小柒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她知道李航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他不善言辞，只能用这个方法将内心的温暖送过来。
如果上一世对自己这样，该多好啊~
齐小柒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不行，绝对不行！他是她的仇人，上辈子害的她家破人亡，她绝不能再被他骗了！
齐小柒向炕边烧不到的地方挪了挪，冰冷的炕面让她冷静了下来——
有些错误，一辈子，犯一次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