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陈璐不敢再说什么，因为她知道，现在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有可能成为莫遥再一次情绪失控的导火索。莫遥已经将自己从她的心中踢除了，自己再也不可能成为她的朋友了。她太了解莫遥了，一旦她认定了，那么，就没有转变的可能了，就像当初她认定自己能成为她的朋友一样，现在她已经认定自己不配做她的朋友，所以，无论再怎么努力，都没有用了。

认识到这个真相之后的陈璐，若说心中没有伤悲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她与莫遥，几年的感情，因为这一件事上的立场问题，毁于一旦，化为灰烬。其实，若是这件事的另一个主角不是她的堂姐——陈钰的话，陈璐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的。当她知道陈钰做出了这种事情后，她的心中最先有的确实是愤怒与痛心，但是，那股痛心一过去，心中的情感在血脉这个东西的催化下，早就变成了一种叫做维护的东西。

她也承认，自己虽不至于是莫遥口中的那条蛇，但是，比之那条蛇，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自己虽没有反过来咬救了自己的莫遥，但是，在这样一个关头面前，自己却也没有选择救她。陈璐知道，如果自己能够为莫遥作证，会比何铭的说服力更大。但是，偏偏命运如此弄人，这一边，不是别人，恰恰是她血脉相连的堂姐和大伯，她做不到！

房间中的场面经过短暂的失控之后又再一次恢复寂静，莫遥坐在椅子上，头深深的埋在放在桌子上的手掌中，身体在微微的颤抖着。有透明的液体从指缝中流淌出来，染湿了猩红色的桌布，远远看过去，像是触目惊心的血渍。

陆笙走过去，将手轻轻的搭在莫遥的肩膀上，用似有若无的力道轻轻的揉捏着莫遥单薄的肩膀，莫遥在这样的温柔中渐渐平复下来，身体也终于不再颤抖。感情就是这样，有时候只需要最爱的人一个简单的动作，那么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争吵都会在这温柔中烟消云散，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平静如初。

时间已经很晚了，陆笙从亮着的手机屏幕上看到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这场本该早就结束的饭局，在这场风波下，一直持续到了现在。陆笙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莫遥的身上，然后他转头对何铭说，

“何铭，时间不早了，你还要回去处理工作上的事，我送你去车站吧！”

何铭看了看还伏在桌子上的莫遥略显孤寂的身形，迟疑了一会，才点了点头。

“好！”

何铭说完，陆笙将莫遥从椅子上扶起来，他替莫遥紧了紧披在身上的外套，然后三人起身离开。行至门口时，陈璐突然伸手抓住了莫遥的胳膊。她的眼中闪着泪光，莫遥知道只要一个眨眼，那泪光便会掉落下来。莫遥转眸与陈璐无辜又满含悲伤的眼神对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陆笙看了看陈璐抓着莫遥的胳膊的手，有些冷淡的开口，

“陈璐，放手吧，我们该走了。”

陈璐却没有一点放手的意思。

“遥遥姐，你别恨我！”

陈璐的声音还是那样动听，可是莫遥却感叹于，为什么一个人的音容样貌都没有什么变化，可心却变了那么多呢？

陆笙不着痕迹的将陈璐的手挥开，然后半扶办抱着莫遥一起出了包间。大概陈璐这一辈子都忘不了莫遥临走前看她的眼神，那么冰冷，如千年寒冰窖，寒的直达心底的冷，让陈璐一度以为她印象中的莫遥已经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两个人的感情，就这样在这个蝉鸣虫叫的炎热夏季破裂，像从湖面中心碎裂开来的冰层，以一种无法挽回的趋势，四散蔓延开来，最后连碎片都沉入湖水中，慢慢消融，与湖水融为一体，就算你没抱着将它复原的心，只是希望能找回一点点碎片，最后的结果会告诉你，就连那些，也都是妄想，你根本连一点点它的影子都找不到。

车上，陆笙专心的开着车，莫遥沉默的坐在副驾上，何铭坐在后面，车窗开的很大，有些凉的夜风透过车窗吹进车内，暂时让何铭混沌的脑袋清醒了一些。莫遥始终一言不发，眼神呆滞的像一个木偶娃娃，陆笙见她这个样子，倒宁愿她能像刚刚那样情绪失控，至少那样的莫遥是真实的，是可以触碰的到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根本就像是一个虚幻的影子，触不到，摸不着，没有一丝真实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