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8章 结：此生此夜
金妍
南平仙郡主的嫡孙女，金氏嫡长孙女。
本为闺阁娇娇女，奈何相思入骨，久病沉疴未得安，夜夜相思更漏残。
灯如豆，人堪瘦。最是深爱在风流。陌上花零，伊人似花柳。
“许许如今年岁大了些，可是都说要考虑婚事，可恨许氏所作所为，我金妍绝不会再重回。”
金妍看着母亲刘氏，目光决绝。
刘氏原本就是温柔和气的性子，再加上如今双生子日渐长大，很是好玩，南平仙每日里也就照看孙子孙女，日子也过得舒坦，她唯一忧心的是金妍。她可怜的女儿，遇人不淑，这些年少身子常常伤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安稳稳的落下来。
“倘若是担心许许没有父亲的问题，可以叫许许认我为义父。”
余跃忽然开口，倒叫刘氏有些错愕。
刘氏从前自然动过心思的，她知道余跃如今三十不到，朝中重臣，颇得圣人眷顾，本身没有妻妾，多年来孑然一身，又是温柔体贴的性子，许许也很敬仰他。倘若他能和阿妍在一起，也算是天生一对了。
彼时她曾拜托人去询问了他的看法，那媒人回来的时候落了眼泪。
“金夫人，您是不知道，那是个顶好的郎君呐。”
刘氏不解其故孤，连忙问道：“您好好说说，我也听不明白。”
那媒人一边擦眼泪，一边认真无比的开口道：“我是见着那郎君，便细细问起他家中情况。”
他思虑些许便忽然道：“并非阿妍不好，阿妍有女子骨气，坚贞不二，我最为景仰，私心里把她当做亲生妹妹爱重，绝不敢有所亵渎。余某人一介匹夫，身带煞气，手上沾着的是鲜血冤仇，数不胜数，生来便是天煞孤星，也曾有过未婚妻，还未入门便已经夭亡，可怜她卿卿性命。如今不求旁的，只求了此残生。也请夫人不要因此猜疑伤心，余某待阿妍，必视之如亲生姊妹，绝不敢有所怠慢，许许便如余某之女，若有差遣，责无旁贷、”
刘氏因此打消了心思，如今看来，这郎君风神玉秀，又是这样细致入微的性格，了不得内心要叹上一句可惜。
“那倒是好。”
她嗫嚅半天这样开口。
金妍却是猛然站起身来。
“这怎么可以？余大哥还没有妻室，了不得将来知晓，倘若因为许许坏了大哥姻缘，倒不如许许小门效的嫁了算了。”
余跃看着金妍半晌，终究忍不住笑了笑。
“阿妍，你何必如此。”
金妍就看着他慢慢的起身，然后渐渐的坠落到了地上。
她慌忙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余大哥，你怎么了？”
刘氏连忙支使丫鬟出去叫人来。
太医匆匆赶过来的时候，金妍已经哭了半晌。
孩子们听闻余跃叔叔生病了，一个两个的上前。
南君看着金妍这般模样，忽然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听阿禹说过，他这身子亏空得很，说是活不过三十岁，逆天改命，算来也该是他的大限到了。”
金妍看着南君面带伤感的开口。
恍若晴天霹雳。
她仿佛记起来初见时候他说的话。
“眼前事并非真正事，娘子连这看不清，怎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太医恭敬道：“回禀郡君，余大人曾经受过刮骨疗伤之苦，每每应是痛觉失灵了，可他一旦情绪激烈起来便恢复痛觉，如今是痛觉恢复，一时承受不住，因而昏死了。”
金妍忽然有些疯了，她慌忙的把身边的人都推走了。
“你们快走，你们快走，不叫你们进来，谁都不要进来。”
刘氏擦着眼泪，把许许，阿幸，阿郓都往外面带。
南君也是出去了，心想着如今只以为人人快乐了。可是他这个当大哥的逍遥自在，妹妹们却没一个过得快乐的。
惊鸿不快乐，因为惊鸿到现在还不知道祖父去世的真相，南颂不快乐，因为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也不能独占君心。漾瑢不快乐，城西长桥上一个人守着山河日暮和那些过去的回忆。清茗不快乐，明明是最养尊处优不知道年少辛苦的女孩儿，偏偏被逼迫着进宫选秀。若不是因为长臻乍然病倒，怕是此时已经在朱墙里枯待月明了。
金妍，金妍也不快乐。
她一腔孤勇的和许家大郎和离，而后带着许许寡居，可偏偏沾染了情债余跃，两个人都是执拗到了骨子里的人，他们克制自己的欲望和爱情，他们永远被世俗的藩篱折磨着痛不欲生。
直到对方有一个人支撑不住。
南君忽然有些慨叹。
自己总在操心别人的悲欢离合，为何不想想自己呢？
从前年少时候和惊鸿讨论以后要娶的人，端庄贤惠，温柔体贴，能够孝顺公婆，操持家事的妻子也就够了，可是为什么母亲把那么多的人选放到眼前来，自己仍旧是不愿意呢？
他轻轻挥袖离开了，仿佛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未曾注意了。
“余跃，余跃。”
她的手摸着他衣裳下的骨骼，这个支撑了自己这些年的男子，如今清瘦的如同竹竿一样，当年若不是他带她离开许氏那个可怕的漩涡，如果不是他给了她重来一次的勇气，她如今也不会这样逍遥自在，恐怕只会是枯骨一堆。
她的手摸着他的胳膊，他的脊背，骨骼的清瘦叫她心疼。
“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削皮断骨？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亏空？”
“余跃，你说你有深爱的未婚妻早逝而亡，你把她珍藏在你心头。可是为什么你要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打动我的心呢？”
金妍从未这样冷静的清醒过，她看着他的长睫之下的暗影。
许多细碎的线索在这一刻珠联璧合。
她的记忆迅速恢复到他说的那句话。
“我的脸早就不是我的脸，只是我的面具而已。”
出嫁那日，她见到的那个戴着面具的男子，那双让她心凉的眼眸。
“却原来是你。”
她浑身出了一身冷汗。
她原本干涸的眼泪顿时天崩地裂的落下。
“是你啊，是你！”
她终于想起来了。
那个让她牵挂的差点追随他入了黄泉的少年，并非心中没有自己，他默默的归来，默默守护她，很多年。
她握着他的手，而后他咳嗽了一声。
他睁大了眼，似乎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
“我恨你。”
那娘子的声音果敢利落，叫他眉间酸楚。
而后便是倾覆而来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