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家已在望
“从小我们便一起长大,在我的心里,你早就是我的亲妹妹了,还有什么好不好的呢。”萧姿儿疼爱的道。
“可我毕竟是罪臣之女呀。”怀雪轻咬下唇,湿了眼眶,想起已逝的父母,泪又是夺眶而出。
“怀雪。”罪臣之女四个字让萧姿儿的心如被绞般的难过,她苦笑到极致,竟是那般的压抑。
“姿儿姐姐,我爹爹真的是冤枉的,娘说,爹爹根本没做那些事,是被别人嫁祸的。”怀雪突然下了床,激动的道:“萧伯伯在吗?我要去找萧伯伯为爹爹伸冤。”
“怀雪,我爹他无能为力。”萧姿儿猛然按住了怀雪欲起的身子,力道之大,令她自己也吃了一惊。
怀雪先是一怔,才慌张的道:“怎么会呢?萧伯伯是相爷,他怎么会无能为力呢?”
萧姿儿脸色苍白,内心激烈的挣扎着,最终,她道:“如果有能力,早在应伯伯入狱时,他便帮了,不是吗?”是‘他’,而不是‘我爹爹’。
“可是,可是……”怀雪瘫坐在床上,可是了很久,却始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再也忍不住心底想隐藏的悲伤,抽泣起来,如果连萧伯伯都不能帮她了,那这世上还有谁能帮得了她呢?
“怀雪,”萧姿儿轻咬下唇,想了许久,才道:“我也相信应伯伯是不会做出对不起朝廷的事来,但所有的证据都证明那三项罪状的确是他所为,他并没有被冤枉,而且,在狱中,应伯伯也承认并且画押了。”
怀雪猛的抬头望着萧姿儿:“不,不会的,爹爹不是那样的人。”
“这是真的,你连姐姐的话都不信吗?”萧姿儿悲伤的道。
“不,不,我不信。”怀雪摇头:“我不信。”
“怀雪――”
“我不信,这不是真的,不是的。”怀雪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哽咽的道。
但萧姿儿却知道,怀雪信了,因为自己已是这个世上怀雪唯一能信赖的人了。
怀雪,对不起,萧姿儿在心里道:这个秘密我怕是要瞒你一辈子了,真相,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因为你斗不过他,我也不允许你去斗他,单纯如你,应该幸福的生活着。
萧姿儿只觉自己在讲完这话时,全身的力量仿佛已然失去,沉重无比。
一个月后。
风和日丽,桂花在空中散发着袭人的清香。
萧姿儿一手拿着棋书,另一手下着棋子,正坐在院中的‘万书亭’里与自己对弈,直到头颈微酸,才放下手中的书卷,却在看到一旁做着女红的怀雪时,不禁赞道:“怀雪,你的刺绣,可越来越传神了。”说完,站起身子,拿过怀雪手上还未绣完的绣锦,细细观赏起来。
“姐姐,才绣了一半呢,现在还看不出样子来。”怀雪淡淡一笑。
“先休息一会吧,这几天你一直在绣着东西,可别伤了眼晴了。”萧姿儿关心的道。
“嗯。”怀雪点点头,在绣锦上用纤丝打了个记号。
怀雪变了,变得很静,很静,这一个月来,她没再哭过,总是静静的坐在一角绣着东西,仿佛她的人生从此就是这般了,面对这样的怀雪,萧姿儿只能在旁看着她,这是一个疗伤的过程,她不想打扰,但已经一个月了,也够了。
“怀雪,你这些天都在绣什么?”萧姿儿找话题。
“鸾凤合鸣呀。”怀雪说道:“再过二个月,姐姐要和皇上大婚了,我想给姐姐绣个猩包。”
萧姿儿一怔,苦笑,“怀雪,你是在怪姐姐吗?”原本,这场大婚的主角应该是她的。
怀雪摇摇头,真诚的道:“没有,怀雪从没有怪过姐姐。”这是她的实话。
“真的吗?”
“嗯。”怀雪点点头,道:“怀雪不喜欢皇宫。”
“为什么?”
“不知道。”想了想,怀雪也是茫然的摇摇头,她并不喜欢皇宫,然而,在很早的时候她却早将皇宫视为了她的家,母亲从小就对她说,她的天与地在哪儿,哪儿就是她的家,可现在,她的天与地已属于姿儿姐姐,那么皇宫也就不再是自己的家了,怀雪感觉有些失落,仿佛是自己念了很久的东西突然没了似的,但也仅此而已,再多的感触也就没了。
萧姿儿突然道:“是因为小时候皇上常常欺负你,所以你才讨厌皇宫吗?”如若真是如此?萧姿儿闪过一个念头,但很快便被自己给否决了,不,她早已决定的主意不能变。
怀雪一怔,依旧摇摇头,“小时候的事,我忘了。”模糊的记忆里,似乎曾有过一个小男孩常常欺负自己,可他就是当今的皇上吗?
“雪,你还记得二皇子吗?”萧姿儿说起二皇子时,目光似乎亮了很多。
想了想,怀雪点点头,“好像有一点点的印象,二皇子是不是看起来很和气的样子?”
“是啊,二皇子对任何人都很温和。”已经八年了,不知道二皇子长什么样了,萧姿儿心中在这瞬间竟然有股失落。
“怀雪记不太清了。”她知道自己五岁那年进过宫,还住过一个月,但这记忆对她来说却很模糊,更别说皇上与二皇子的长相了。
“怎么了,怀雪?”发觉怀雪一下子沉默了下来,萧姿儿奇怪的问道。
“姐姐,你进了宫后,怀雪从今以后又是一人了。”怀雪低头扯着手指,落寞的道,天与地的失去在她的心目中完全比不上与萧姿儿分离的悲苦,从来到萧家后,她早已将萧姿儿视如唯一的家人,可才几天,又让她知道了萧姿儿即将成为皇后的消息,她应该为姐姐开心的,但她却没有,她只有害怕,害怕从今往后,她又要一人了。
“说什么傻话呢?我若进了宫,你自然也要跟着我进宫的。”她怎能放心将怀雪单独留在家里?不过这最后一句话萧姿儿并未说出来,只道:“我怎么舍得留下你一人呢?”
怀雪美如池中清莲的面孔上露出一抹欣喜,但随之忧虑的道:“这好吗?我能进宫吗?”
“当然能了,只要你以我贴身丫头的身份进宫,谁会怀疑呢?”就算别人知道她是应承恩之女又如何?这大凌朝早已让父亲一手遮天,萧姿儿苦笑。
怀雪单纯的小脑子提吊了一个月的担忧放下了,嘴角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道:“姐姐,以后雪都要和你在一起,好不好?”
“好,这一辈子,我们都不会分开了。”萧姿儿微微一笑,笑得娴静,然而却让人感觉在这笑里似乎隐藏了很多的心思似的,此时,萧姿儿又道:“怀雪,答应姐姐二件事,行吗?”
“嗯,姐姐说,怀雪都会答应的。”怀雪望着萧姿儿,经过方才的那翻话,她只觉自己心中的伤痛似乎少了些,因为从今以后她已不再是孤独一人了。
望着怀雪,萧姿儿突然说了一句不着边的话:“怀雪越长越美了。”
怀雪小脸一红,“姐姐才美呢。”
“呵呵~~~”萧姿儿微微一笑,13岁的怀雪已出落得胜似芙蓉,掩映生姿,想必不出几年,定能一貌倾城,但她太单纯了,在她的身上,她看不到坚强,有的只是脆弱,从小到大,她从没见过怀雪反抗过什么,她似乎只会依附别人而活,也是,那时的应伯伯夫妇又怎会想到今日的局面?若知道,想必就不会让怀雪变成现在的样子了。萧姿儿道:“怀雪,姐姐希望你能在以后的日子里不做女红了,将针线放一边。”
“那做什么?”女红可是自己最喜欢也是最拿手的呀,怀雪奇道。
“看书。”
“看书?”
“是啊,能答应姐姐吗?”
“姐姐,怀雪一看书就犯困。”怀雪低下了头,愧疚的道。
萧姿儿正欲说什么,怀雪又道:“不过我会去看的,怀雪会把姐姐要我看的书认真的,有耐心的一一看完。”
“姐姐,你为什么要我看书呢?”怀雪不禁奇怪,宫里专教她礼仪的姑姑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女人的天职便是嫁人与相夫教子,书都是写给男人的。
“因为书中自有女子经,书中自有相夫道啊。“萧姿儿笑说道,她心里自然是知道怀雪的想法,若自己不这么说,她怕是无论如何也提不起看书的兴致来。
怀雪眨了眨凤目,皓如凝脂的脸上一片惊奇,道:“我只听爹爹说过,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还以为书中只写男人的东西呢,原来也有写女人的呀。“
萧姿儿只笑不语,虽然世上所有的书都是为男人预备的,但不见得女子就不能看了吧?况且男人看书与女人看书的感觉是不一样的,男人的书女人看了也未必没有一翻感悟,至少在所谓的只有男人能看的书中,她可是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姐姐,那第二件事是什么?”
点了点怀雪的秀鼻,萧姿儿突然俏皮的道:“等你完成了第一件事,我再告诉你。”
“那如果我完不成呢?”
“那就只能到我临终的时候再告诉你了。”
其实这第二件事她还未想到,可萧姿儿又哪里知道,她今天的这番戏言,竟然在不久后的日子里一语成真。
已是正午,八月里的风已然有了夏天的闷热,但东山谷的狭缝里的风却依然冷如初冬。
天洪帝的死对于竹笙舞来说是一种解脱,她甚至单纯的认为她的仇恨已然结束。
“公主,您在想什么?”自天洪帝死后,明丽的脸上便堆满了笑意,竹笙舞第一次发觉,原来丽姨的笑容也能这般的灿烂。
“东山真美。”竹笙舞望着满山的野花,感叹的道。
“是啊。”明丽也笑说道:“春夏两季是东山最美的时候了。”
“丽姨,天洪帝既然死了,那我们是不是能过平凡的日子了呢?”竹笙舞虽然面上问得漠然,但心中却是极为忐忑的。
明丽面色突然一沉,道:“公主,天洪帝虽死了,但凌帝却并没有死,夫人不是说了吗?我们的最终目的是让凌国灭亡,方才对得起死在凌兵刀下的国人,在这个时候,您可不能让心给怠废了。”
“我没有。”竹笙舞轻松的心情被压抑所取代,漠然的道。
“那就好,现在的凌国正是国本最为脆弱的时期,一个月前,我们乘乱出击,本以为定能一举拿下圣城,可没想到实力还是相差了一截。”想起那一次夜袭圣城,皆未占到任何的便宜,明丽心中犹如藏了一把火。
“虽然没占到任何的便宜,但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吗?”竹笙舞淡淡的道。
“那倒是。”明丽点点头,望了一下天色,提醒道:“公主,已是正午了,您该回去了,杜母应该是在等您开饭了。”
“嗯。”竹笙舞点点头,一提气,人便已跃出了几十丈,出了峡谷缝,站在了东山的山顶。
石峰回林,峭陡断艮,看着万般险恶,却绝不会让人想到在这个东山的断崖下,会藏着她们东胡国千来口人,十多年来,她们安居在此,操练兵马,等待着报仇时机的到来,她们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日以继夜的练习着武技,只为有一日报了这雪海深仇好返回故土。
返回故土吗?竹笙舞苦笑,这个问题她从没想过,面上有些愧色,却也为自己的想法而无奈。
满山遍野的山花,红一块,紫一块的,和着浓青的杂绿,交织得五彩斑斓,却也生机盎然,但竹笙舞在此时只是想着自己的心事。
半柱香后。
竹笙舞甩甩头,将矛盾的心思甩开,转而想到正题上来,想起丽姨的话,眉头深皱,让凌朝亡国,谈何容易?怕是一场持久战了,毕竟她们人太少,根本就经不起损兵折将的战事,而她们要做的事情太多,所以顾虑重重,既要灭了凌国,又要重建家园,想到这儿,竹笙舞的面色开始沉重起来。
就在她想着这些事情之时,转眼间,家已在望,竹笙舞换上了笑容,推开家门,开心的道:“娘,我从市集回来了。”
“小舞,我在这儿呢!”正当竹笙舞走进屋内之时,杜母拎了一篮子的青菜从另一条小路兴奋的小跑了回来。
“娘,什么事这么开心呀?”竹笙舞望着笑逐颜开的杜母,奇道,自胜哥上了战丑,她已好久没见着娘如此咧着嘴笑了。
“小舞,今天娘一开门就见喜鹊在树枝上喳喳叫着,这心想啊,今天准有好事要发生了。”杜母在院中的水井里打了一桶水洗菜,边洗边兴奋的道,“果然,就在我刚才去摘小青菜之时碰上了村里的王婶,这好事呀就这么来了,呵呵~~~”
“娘,瞧你兴奋的样,快说说是什么样的好事?”竹笙舞也感染到了杜母的快乐,边帮着洗菜,边急急的问道。
杜母先是乐呵呵的哼了一会儿曲子,才道:“这王婶不是在当朝的杜大学士家做下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