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半夏Ⅵ 云端
再度踏上阔别多年的土地,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而站在我身前拖着笨重的行李箱,一言不发走着的男子却是面无表情,看不出来一点喜悦的感觉。
“喂,好不容易回一趟日本,你犯不着摆架子吧?”我懒懒的调侃一句。
前面的人斜睨我一眼,没好气道:“打扰了你的好心情真是抱歉了大小姐。”
这半年多以来,我受到了严密的监视,那个代号为“Gin”的少年有那么一段时间真的是寸步不离的死盯着我,那种情况下,我要是有一点点可疑的举动,就会死在他的枪口之下。
而他,自始至终没向组织上报过什么,也没对我受到监视而有什么不满,依旧我行我素的忙着他自己的事,我才知道他的工作比起我来要复杂得多。不光我所在的研究所,其他一些部门但凡涉及大笔花销的款项,必须经他同意,还有一个月核对一次的账目,组织内部人员的安排……每天处理这一大堆麻烦事,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看起来挺悠闲,其手腕简直让人瞪目结舌。
而那一晚他那句意味不明的话,我也始终没有明白深意。他对此也毫不在意,说到时候我自会知道的。自始至终他都是这样,若即若离,不知深浅。而他对我究竟是抱有怎样的想法,我也不得而知。
不过,虽然研究所被毁,组织的研究却取得了相当大的进步,与我俩同行了还有数十个人,不过我们大多都是搭乘不同班次的航班。此次我们回日本目的之一就是为了交差。
“听说你父母的墓也在京都,你要不要去看看?”他忽然回过头,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光。
我摇摇头,好不容易最近我身边的监视逐渐放松了,我可不想再被Gin那样的猎人盯住。.
“请您跟我过来一下,先生。”边检站前,一身工作服的工作人员有礼地将他拦下。我撇撇嘴,从另一条通道用他给的护照轻松通过了边检。
像我们这样的人当然不可能用真实身份示人,我们用的都是组织提供的护照,护照是真的,但是人可不是同一个人。
我轻舒口气,转动着方向盘将车停在机场门口,默默估算着这次可以向上面报销多少。
很快就见他悠闲自得的走了出来,径直走向我这边。我很识时务的下了车安分的坐在副驾驶。
“你好像没有驾照。”他嘟哝一句,不满的接过车钥匙,“我说你啊,去考个驾照总是保险一点,万一路上让警察抓了怎么办,我总不能每次都去警局里把你提回来。”
“……”我懒得搭话,你们去警局里我把提回来又不碍事,多大点事情啊。
“我不想再被叫去警局里喝茶了……”男子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这一年,我去警局里找你的次数简直多的不能数,我现在去警局都跟去自己家里一样熟了,哪天要是被抓了估计那帮警察一眼就能把我认出来。”
“开你的车,司机话还这么多。”
“……胆子变大了是吧。”
不出我所料,刚抵达别墅就发现各大网站上报道着最新新闻:大阪伊丹空港边检被不法分子袭击,警方正在展开进一步调查……诸如此类。我忍笑关掉电脑:“组织行事向来低调,你这么玩真没问题?”
“是那帮家伙先动手的好不好……”我看他今天是打算将郁闷进行到底了,一整天就没什么好脸色。
“我还没试着跟你单挑一下呢,找个机会试试PK一下?”
“医药费自己出。”
“……”小气。
正如我之前所说,此次回日本的目的之一是为了交差,而另一个目的,则和我有关。
再次见到那个金发少女的时候,我有些惊讶。算起来上次见她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可是她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变化,只是神色更加妩媚动人,这样的女子很难让一个男人不动心。
其实说她没什么变化也不太对,我在成长,她也在成长,四年前第一次见面她其实也就是个和我一般大的孩子,只不过在相对残酷的环境中,原本的纯真被人为地扭曲了。我调查过她的资料,她和我确实差不多大,却已经是组织里人人闻风丧胆的“千面魔女”,代号Vermouth。
他已经出去了,这个少女却依旧站在原地,一副没打算离开的样子。
“喝点什么?”我摆正主客之道,语气却不怎么友善。
“不用。”少女轻舒了口气,态度懒散地坐在沙发里,就这么和我对视着,时间长到我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病为什么要跟这个女人干瞪眼的时候,她终于开口,“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什么?”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迄今为止没人比我更清楚,他是一个足够铁血足够智慧足够狠心且足够耐心的猎人。我一直以为,能够在他身边的人,应该是个足够冷血足够无情足够有手腕的女子,可你。”她眉梢微挑,“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我无法洞悉她的来意,只能僵硬的坐在原地,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她似乎对我的反应很不解,眯起眼看了我好一会儿才淡淡道:“那家伙没告诉你吗?”
“……?”
大概是看出我真的很疑惑,这个拥有着绝世容貌的少女露出迷人的笑容:“这倒是那人的风格。我知道你们这次回来是为了说服上面不处置你,毕竟……你曾经是个FBI。你现在可以放心了,你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我被她笃定的语气弄得摸不着头脑,“组织倒是知道了不少事。Vermouth,能解释清楚一点吗?”
“NoNoNo……”她露出倾国倾城的笑,水绿色的眼睛轻轻转了转,可爱极了,我才意识到她和我同岁,“有些秘密得自己去发现,Asecretmakesawomanwoman。”
别墅里有个地下练习场,我握着好久没有用过的手枪,愣愣的看着那一发发的子弹将靶子洞穿,内心不能平复。
苦艾酒的话别有深意,甚至可以说是意味明了,他曾经的明示暗示也已意味明了,只有我一个人还无法明了。
前方的道路仿佛是被人可以铺好的,没有障碍没有荆棘。可我却越来越不知所措。
我喜欢他。
自从四年前第一次见到他起我就喜欢他。
我终于愿意承认,终于愿意服输。
“咻~”的一声,子弹稳稳打在了十环上,靶子瞬间粉身碎骨。
我曾告诉自己,要一直一直跟着他,哪怕他所要前往的地方是地狱。
既然他已身处地狱,我又何必在站在云端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