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永远忘却的刻骨铭心
刘恒周围的士兵全部都倒在了箭下,几乎是横尸遍野。
一只箭飞快的朝着刘恒射过去,嫦熹飞快的用整个身子向前护住。
那支并不是很长的箭就这样直直的戳穿了嫦熹轻薄的衣衫,捅进了她的皮肉里。
刘恒非常诧异,他想要掰过嫦熹的身子,可是嫦熹死死的护住了他的肩膀,一动不动。那支箭带给她的疼痛让她脸色瞬间惨白,她还是保持着嘴边的一抹淡笑:“代王……代王,我是朱虚候派你护驾的,请……”
话音还未落,紧接着又是几支箭插进了她的脊背,那个脊背上面有着她当初替刘章挡下利剑的伤痕。
“熹儿!——”
刘章再远处,但是能清晰的看见嫦熹脊背后溢出的那层层的血迹,被阳光包裹住,那么的鲜艳,那么的刺眼。
“熹儿!熹儿!熹儿!!”
刘章几乎要吼破了嗓子,他开始疯狂的用长剑扫清了周围的一切障碍物,不顾一切的奔向了嫦熹。
刘恒低头看向这具瘦弱的身体,她用脊背承受了七支利箭,每一支箭都戳穿了胸膛,刺透了她的心脏。每一支箭都足够要了她的性命。
“姑娘,姑娘?”
嫦熹忍着已经发麻的身体,强撑着意识说着:“代王,前来护驾的是朱虚候刘章,是刘章……是朱虚候……您一定……”
她开始口吐鲜血,身体已经没有了直觉。她的实现定格在刘恒身后的窦漪房身上。
窦漪房静静的看着她,从她的眼神当中似乎洞悉了一切,然后,她终于轻轻的点了点头。
当刘章赶到嫦熹身边的时候,刘恒的支援人马也赶来了,彻底包围了刘襄的兵马还有山坡上面的弓箭手。
“熹儿,熹儿!熹儿……”
刘章近乎是跳下马爬着过去的,他抱起了浑身被鲜血包围的嫦熹,不知道自己的掌心应该抚摸向她身上哪一处,她所有的伤口都那样令人的触目惊心。
刘恒走出了马车,轻轻的叹口气,他看了一下周围死掉的士兵,还有已经被抓住的刘襄。
刘恒宣布道:“此次是齐王先行攻击,不过幸好有朱虚候在,否则本王就要死在这个落凤坡里的,等到进入长安城,本王会向丞相们告之朱虚候的功劳。还有,这个奋不顾身护住本王的姑娘,也一定会追加功勋的。”
被抓住的刘襄还在谩骂着:“刘章,你竟然这个对我这个哥哥,你不得好死啊!”
刘章的衣袖和胸口,全部都被嫦熹的那止不住的血给染透了。他任何人都没有理睬,抱着嫦熹就上了马车。
“熹儿,你撑着点,我会给你找大夫的,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你撑着点啊!!”
奔驰的马儿颠簸的厉害,嫦熹捂着胸口,勉强的睁开了眼睛,她抬头看见的是刘章满含泪水的双眼,那样的着急,那样的不舍。
“疼……侯爷,放我下来吧,一切都晚了……”
嫦熹挣扎着要从马车上翻身下来,刘章只好停下了马儿。
他们两人在落凤坡的一个溪水边,刘章抱着嫦熹坐在一块石头上,用清水帮她擦着脸上的血痕,但是仍然止不住她伤口里涌出的鲜血。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刘章明白啊,他明白嫦熹是为了让他在刘恒登基后能有一条活路,所以今日才用自己的性命保护刘恒,这样刘恒即便再心存芥蒂,他也不会对刘章怎么样。
所以嫦熹才会说,用她自己的性命,换取刘章的一生。
“我的时间不多了,刘章,让我好好的看看你……”嫦熹用掌心轻轻贴向刘章的侧脸,她现在眼睛看的只是模糊不清的一个轮廓:“你说,我下辈子还会记得你的摸样吗?你……你皱眉头的样子,还有……还有你欢笑的摸样……我,我会……我会不会都忘记了呢?”
刘章的双眼已经无法再狰狞,他所有的眼泪似乎都在这一刻全部都夺眶而出,似乎在用这涌出的泪水在向嫦熹告着别。
“熹儿,谁允许你忘记我的?这辈子你还没有陪够我,我不许你离开我,听见没有!”
“这辈子……”嫦熹扯了扯苍白如雪的唇瓣,不知道是哭是笑:“这辈子,我太累了,不想再活了……我啊……我用恨活了很久很久,太累了……”
“那你抛弃这些恨意,跟我过完这一生……”
“来不及了,都来不及了……我愧对两个人,这辈子还不完了……”
这辈子究竟有多长呢?对于嫦熹和刘章来说,都是不为人知的答案。他们的命运如此纠缠不清,解铃还须系铃人,嫦熹只要一放手,这紧紧系住的铃铛就彻底解开了。
“熹儿,如果下辈子你只能看见一个,你会选刘盈,还是我刘章?……”
“我啊……我,我会选……选刘……”
她的呼吸再也没有,静静的靠在刘章的怀里。
溪流间,嫦熹那一身白衫上面蜿蜒而下的血迹拖进了清澈的溪水里面,就像是一条鲜红华丽的长裙。不知从哪儿飘落的花瓣洒在山谷间,还有清泉荡漾的声音,一切显得都是那样的安宁。
刘章抱着嫦熹的脑袋,捧着她的脸颊,能感觉到她停留在嘴边的一抹淡淡的笑意,她笑的那样的如释重负,再无牵挂……
那些付出性命希望得到的答案,往往更让人支离破碎,因为答案是像冰天雪地一样的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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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帝前元年。
汉文帝刘恒登基,封母亲薄氏为皇太后,妻室窦氏为皇后。大赦天下。
周勃和陈平等为登基有功的大臣们都一次分封了,包括刘章。
刘章被封为了城阳王,赐了封地,也分发了各种珍宝和黄金。
汉文帝前元年十月,这一天,下了好大的雪,淹没了整个长安城,刘章抱着女儿刘绾青,静静的站在一座坟墓前,看了好久好久。
直到吕楚撑起了一把伞,替他们父女两挡住了风雪。
“侯爷,该走了。”
启程去封地的这天,是刘章最后一眼看到嫦熹,他披着青灰色的斗篷,很久之后,终于从那座坟墓前抽身离去。
“熹儿,我会对绾青好的,会照顾她一辈子。不管你心里的最爱究竟是谁,下辈子,我一定会在刘盈之前找到你,你再也逃不掉的……”
等到刘章离去之后,我才出现在这里。
我一抬手,整个土地都被翻转了过来,露出里面长长的楠木棺材。
此刻,我穿着一身红色的长衫,是的,就是我梦见的那个女人一样,火红的长裙。
棺材盖轻轻被打开了,嫦熹眼角的那三片花瓣已经的淡去了,我轻轻一挥手,她身上肌肤完好如初。
我手中的玻璃瓶里面装着的是蓝色的气体,当我把瓶盖打开之后,那些蓝色就迅速的附在了嫦熹的身上。
“这是你的灵魂,现在我还给你,苏醒吧,嫦熹。”
她缓缓动了动睫毛,然后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如同才清醒的仙子。
“这是哪儿?”
风儿牵起我的红裙,我淡笑的看着她,轻轻的用手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忘了吧,忘记前世,忘了所有的一切……然后,真正的重生,用你永无止境的生命,继续了无牵挂的活下去。”
“忘了?忘了……”
她歪着脑袋,再次抬头的时候,脑袋上多了一个组织的印记,然后隐没在皮肤里面。
我轻轻的离开嫦熹的身边,不远处,萧决的正等着我,他问道:“后悔让我告诉你真相吗?”
“我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找寻前世吗?现在我已经找到答案,为什么要后悔呢?”
即便这段前世那样的唏嘘不已。
“哦,对了。”我从口袋里丢出一个东西扔向呆坐在原地的嫦熹:“这个给你,你可要保管好啊。”
嫦熹抓左轻轻的摊开掌心,那是一支做工精巧的簪子,上面却镶着一块格格不入的紫蜀玉。
她着急的问道:“你是谁?”
“我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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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一个扎着冲天辫子的姑娘在集市里面乱窜着,她抓着糖葫芦天真无邪的笑着,撞翻了人群中的好几个人。
一个男人穿的富贵,从人群中冲出来,她抓住了那个目中无人的姑娘:“姑娘!你撞到我的女儿了。”
那个女人回头一笑,只是这一下的四目相对,竟让男人再也说不出话来。
“大叔,你怎么能这么盯着一个姑娘家的看!”
那个女人显得很霸道,斜睨了他一眼。
“你……你长的和她太像了……”
她并没有理会男人诧异的眼神,把糖葫芦递给了被男人牵着的小女孩:“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女孩甜甜的一笑:“我叫刘绾青,姐姐,谢谢你的糖葫芦。”
“恩!真乖!”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呀……”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叫我顾晔佳吧,哈哈,我乱起的。”
说完,她就踮着脚步离开了,她的身影隐没在人山人海的集市里面。
刘章盯着她的背影,愣了好久好久,直到绾青摇着他的胳膊走,他才转身离开。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衣袋里面掏出了一支发簪:“对了大叔,你有没有见过……”
我回头的时候,早就没了他们的身影,我只好耸耸肩:“算了,他们肯定也不知道。”
之后的很久很久,我忘记了怎样得到那个簪子,还有在集市那个男人的身影。
偌大的长安城,困不住我庞大的生命力,我亲眼看着这一代一代的帝王兴衰。
然后,忘记了我留在这里的全部回忆……
(完结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