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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如亲姐

红夷子早不管俗事,原本童子龙女上的玉壁亦无那么暗喻的两句话,是夜十一央了殷掠空替她雕上。

殷掠空虽没随红夷子住于京郊灵秀山上的玉秀庄,但时常跑到庄子里去侍奉红夷子膝下,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何况红夷子一生未娶,无妻无子,他本无意收徒,当年会收殷掠空为关门弟子,其中还有一段缘故,也算机缘巧合,合该他师徒俩有缘。

夜十一着阿苍去央殷掠空时,殷掠空便跑到玉秀庄去孝顺她师父老人家去了,待再带着改雕成的童子龙女红翡玉雕回到静国公府,来回不过费了一日,也带来殷掠空关心夜十一的一句话:

“只要不哭哭啼啼的,别说让帮着我雕上两句话,便是请师父他老人家重出山亲手雕上一件,我便是不要脸皮了,也得帮!”

殷掠空素来待夜十一好,只是出身不太好,她出身于商家,是殷家最小的女儿,在京城也算排得上号的富家千金,然商女身份与夜十一这静国公府嫡长大小姐往来,可没少让人嚼舌根。

噩梦里,夜十一虽对殷掠空长大后的情景不太记得,但在噩梦里大病的那半年里,旁人都是软言软语地宽慰她,仅就殷掠空对着病怏怏的她大声教训,指着一脸病容的她恨铁不成钢,说逝者矣,生人活,倘像她这般活得不像活,那还不如不活了。

当时这话没传出去,半点儿也无。

倘传出去,莫说她皇帝舅舅,就她父亲,殷掠空就得被她父亲勒令往后再不得踏进静国公府半步。

当时噩梦里的阿苍迅速反应,一边劝着指着她大骂,反而被她气得直掉泪的殷掠空,一边让阿茫赶紧将整个清宁院里里外外把严实了,又下了死令,是半点儿风声也没透出去。

就冲殷掠空这份坦诚待她,便是得罪她,得罪整个静国公府,甚至令她皇帝舅舅龙心大怒,殷掠空也要骂醒她的心意,她此生待殷掠空,必有如亲姐。

四月尾殷掠空两袖清风地登门,说是要向夜十一讨生辰礼,五月初五生辰,还差几日便到了。

夜十一却晓得,殷掠空哪里真是来讨贺礼的,不过是借个由头来看一看她:

“你的贺礼我早备好了,你也放心,如今我已想通,再不会由着性子胡来,母亲在天有灵,定然也会安慰。”

殷掠空亲眼见到夜十一气色已较先前好上许多,再听夜十一亲口承诺,她方彻底放下心来:

“本想着此番前来讨礼,倘还是见你泪掉个没停,我便要骂你几句,如今这般便好。”

夜十一暖怀一笑,可不止几句,噩梦里,她可是被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再见到夜十一竟然戴着葭宁长公主生前一直戴着的那串紫晶手珠,原来葭宁长公主需圈上三圈的长手珠,戴到夜十一细润的小手腕上却是圈了六圈,殷掠空拉起夜十一的手,盯着手珠道:

“紫晶手珠戴在你手上,也甚是好看,十一,这权当是个念想了,你可不能钻入牛角尖,知道么?”

到底还是怕她没从母亲之死中缓过来,殷掠空的唠叨也素来只对她发作,夜十一笑:

“你就放心吧,我是真没事了。”

五月初五着阿苍亲自到殷府给殷掠空送上贺礼后,阿苍回来脸绷着,事情似是没那么顺利:

“大小姐,掠空小姐在殷家的处境不怎么好。”

这是事实,夜十一早就知道的事实,便是与她这位骄女交好,仍挽救不了殷掠空在殷家受尽白眼的处境:

“当年红先生收掠空为徒,何尝没有想帮掠空一把的意思,可这么多年来,掠空雕功卓绝几胜红先生的好名声是传出来了,然殷家对掠空却仍是不冷不热。”

殷掠空是殷家最小的女儿,原是龙凤双胞胎,没想出生时早她一刻出生的同胞哥哥却没能活下来,原来掠空这个名讳也是她哥哥的,然就在她落胎之际哭出第一声的时候,她哥哥同时夭亡,她哥哥来到这世上不过是活了那么一刻钟,随着她的出生,她哥哥的命便被上天收了回去。

自此,殷掠空被阖族视为不祥,连她父亲母亲也将失去儿子的悲愤发作在她身上,当即连她的名儿也不取了,直接就用了她父亲欢喜之下为她哥哥取的名儿,说是这是她欠她哥哥的,既然她哥哥早夭,那她就得成为她哥哥活着。

真是混帐到没人性的无端责难。

阿苍还有一事儿,但殷掠空交代了不准告诉她家大小姐,可她又觉得应该告诉,她快纠结死了:

“大小姐……”

阿苍送完贺礼后便想回,没想刚走出殷家大门,便看到殷掠空被人唤了出来,那人是谢八身边的丫寰绿柑。

她远远瞧着听着,只听到绿柑趾高气昂地说,谢八让殷掠空一刻钟后到八仙楼一见,否则就要殷掠空好看。

没想绿柑走后,殷掠空便朝她走过来,并嘱咐她不要将此事告知大小姐,便是要告诉,也劳烦她等到日暮再禀知。

“这是掠空不想让我与谢八对上,是她的好意。”夜十一碰一声放下茶盏,斥阿苍:“可做为我身边的人,你不该迟疑犹豫!”

而是早该告诉她!

阿苍被斥得小脸发白,立马跪下:

“奴婢错了!”

八仙楼是京城有名的富贵酒楼,谢八是英南候府小姐,殷掠空是红夷子高足,且殷家虽是最低贱的商人,银子却尤是不缺,便是殷掠空在殷家不受待见,日常用度却不曾短过。

这两位皆是八仙楼的常客,且皆各有长期包下的雅间。

但此次,殷掠空请谢八唤来一见,自是没能往自个长订的寒梅房,而是在谢八长订的三楼水仙房。

八仙楼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但凡女客,雅间都只能定在三楼花房,男客则只能定在二楼厢房,男女七岁不同席,便是大魏男女之防没那么严谨,像出门在外宴客会友,也得讲究个切莫唐突。

夜十一是公候豪门贵女之首,自也有一间长订的雅间,叫蔷薇房。

蔷薇房好巧不巧,就在水仙房对门。

夜十一刚上三楼走到蔷薇房,脚还没跨进蔷薇房门槛,便听到对门水仙房传出一个巨响,伴随着的赫然便是殷掠空的闷哼之声。

阿苍阿茫跟在夜十一左右,亦知殷掠空与大小姐的情谊,连她们听到此动静,不想脑子想也知道殷掠空已然是在水仙房里受到了欺负。

这欺负殷掠空的人换作旁人倒也罢了,偏就是谢皇后嫡亲的妹子,阿苍这会儿才深刻理解到殷掠空为何不让她告诉大小姐,便是要禀,也让她务必拖到日暮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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