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陛下亲审
巳时刚过，皇帝陛下夜凌云便带着几个随从，如约来到了相府。夜凌云身着便装，坐在马车里，其他人全部骑马，守护在两侧，一路行来，没有惊动旁人，犹如在御花园散步一般，闲庭信步。他身后跟着右相秦瞻，和二皇子夜希炎。今天街上这么清净，是因为夜希炎早已命手下今早提前封锁了相府附近的街道，清理了行人。
在门口迎接的冷钧清及相府众人，看到陛下的马车停下，刚想下跪，便看到二皇子夜希炎用折扇轻点嘴唇，便知是陛下不想声张，以免泄露行踪。于是冷钧清慌忙起身，将陛下一行人迎入府内，这才下跪行礼。
“恭迎圣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
“朕想去后园逛逛，不知道冷爱卿可否带路。”
“自然，陛下请。”没想到皇帝陛下夜凌云，一进来就提出了这种要求。冷钧清当然只能答应，却摸不透陛下心中所想，这是要勘察“犯罪现场”吗，还是单纯地赏赏花？
众人在冷钧清的带领下，来到了龙胆花丛，正值花期，蓝紫色的花朵，大朵大朵地争相开放着，放眼望去，一片蓝色的海洋，夜凌云赏着花，眼神幽微难明，不知是悲是喜。
“不愧是特意从南音移植过来的花，龙胆花很美丽，在不同的人看来，却有不同的效果。用好可以救人，用不好可以害人。可是花本身是无辜的，不是吗？”皇帝陛下夜凌云望着蓝紫色的花丛，突发感想。
“草木无情，也无善恶。人心却分善恶，怪只怪那些心术不正之人，用尽各种手段，谋求利益。只是可怜了这些无辜的花草。”二皇子夜希炎，似乎明白陛下心中所想，语毕，夜凌云给了他一记赞赏的眼神。
“陛下言之有理。”本以为陛下可能一怒之下，就把整个后园烧掉的相府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我们回去吧。”赏花完毕的皇帝陛下打算原路返回，走过冷钧清面前的时候，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让犹自揣摩皇上用意的冷钧清，打了一个寒颤。
回到前厅，管家早已给每个位置上都沏好了热茶，摆好了点心和水果。皇帝陛下夜凌云坐在守卫，左相冷钧清和右相秦瞻还有二皇子分别坐在下首两侧。
冷千薰没想到她睡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青石板的地面上跪十分钟。
原来皇帝陛下去后园的时候，德公公曾向管家表示了，陛下有意召见相府小姐，所以管家这才急匆匆地派人把她们叫过来。然后四个人全部跪倒在地，安静地等候陛下赏花归来。
“这就是冷爱卿你的几个女儿？”夜凌云审视的眸子在她们四个人之间不停逡巡，打量，她们不敢抬头，明明心里很有压力，也只好故作镇定，脊背挺得很直，冷汗却浸~湿~了衣裳。而冷千薰并不知道紧张为何物，她把头低得很低，心里在碎碎念，她跪不行了，何时起身呀，皇帝大叔你行行好吧，她才是十三岁，还是祖国的花朵呢，身体娇弱到不行。
“正是老臣的几个女儿，这是二丫头冷千诗，三丫头冷千兰，四丫头冷千黛，还有五丫头冷千薰。”冷钧清带着笑容，一一向皇上介绍。
“不错，果然花开五朵，各有不同。”皇帝陛下话音刚落，四个人如释重负般地起身，站到冷钧清身侧，按次序排好位。
本以为，皇帝陛下夜凌云坐定后，就要直接开始审问，冷钧清心里犹如打鼓。没想到却是如同闲话家常一般的开场，紧张的气氛顿时淡去了不少。
“这个丫头我见过，上次宫宴上有过一面之缘，歌声很好听。”纵使冷千薰一直低着头，恨不得低到尘埃里，但是皇帝陛下依旧眼尖地认出了她。
冷千薰听到这话，微笑的表情，有点绷不住了，差点破功，心里都快怒号了：皇帝大叔，不要给我找麻烦好吗？
本来冷千兰几人见到陛下，也是十分紧张，忐忑的。但是刚刚看到皇帝陛下夜凌云，并没有森冷严肃的表情，反倒是笑容满面、和蔼可亲。所以她们瞬间觉得，今日之事，也不是父亲大人所说的那么凶险，心被她们放到肚子里去了。
这样一想，三人顿时平静下来，整理好仪容、表情，开始扮演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端的是无懈可击的甜美笑容。看到陛下只对冷千薰印象深刻，不由心中不平，刀子般地目光齐刷刷地向冷千薰射来，冷千薰假装没看见，依旧认认真真地在当一个装饰品，就像是椅子旁摆着的一个花瓶。
“陛下厚爱，小女粗陋浅薄，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不能和京城众位卿家的各位闺秀相比。”冷钧清开口，故作谦让，虽然脸上表情是有女如此，与有荣焉的样子，但还是装作一副别人家的孩子才是真的好的样子。秦瞻见此，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看他，以实际行动表达了对冷钧清的鄙视之情。
“冷爱卿过谦了，你这女儿里，有才女，有美女，这都是京都人士评选出来的，众人的眼睛是雪亮的，朕并非过誉。”
“陛下，我们是不是该办正事了？”右相秦瞻忍不住开口提醒，陛下来此已经有半个时辰了，先是寒暄，然后赏花，现在又开始评点冷家的女儿，是不是忘记此行的目的了。
“冷爱卿也知道，朕今日是来处理公事的，等事情办完，朕再和你好好唠唠家常。听说爱卿有好茶？右相秦大人昨日见过的，可不能厚此薄彼呀，朕一会儿可要好好尝尝。”
“这是自然，臣自然会拿出最好的东西来孝敬陛下。”冷钧清尴尬地笑了笑，没想到关于昨日之事，茶叶这种细节都了解得如此清楚。
“大概情况朕已经知晓了，有几个问题想问。”皇帝陛下直起身子，调整了一下坐姿，终于开始了正题。
“陛下请讲，臣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敢有一丝欺瞒。”
“那日~你和四皇子本来在前厅喝茶，为什么后来去了后园赏花呢？听说那天天色也不早了，恐怕早就应该过了赏花的好时辰吧”
“陛下所言不假，那天去赏花时，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了。本来是想早点带四皇子去的，但是没想到相谈甚欢，一下子就忘记了时间。四皇子不愧是人中龙凤，实在是我天辰青年之表率。我与四皇子相见恨晚，从军国大事讨论到诗词歌赋，再从诗词歌赋讨论到人生哲学，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本来不打算，但想着四皇子难得来相府一次，而且小女冷千诗想向四皇子表达谢意。”
“既然赏花只是你临时起意，在此之前，就没有任何人知道你的安排，其他人也无法提前知晓你的安排，无法安排刺杀，这又作何解释？”
“臣不知，微臣只是实话实说。”冷钧清淡定地回应，显得一片坦然。
“好一个实话实说。朕信你的话。”皇帝陛下盯着冷钧清，忽然大笑出声。这件事就算暂时揭过去了。
“陛下心中自有明断，自然不会冤枉了好人，也不会便宜了真正的幕后黑手。”右相秦瞻说起“幕后黑手”四个字时，忍不住咬牙切齿。这里明明是一大疑点，没想到就被他这么混过去了。
“据你所说，去后园赏花，你并没有去，而是由你的几个女儿陪同，这几位小姐都在吗？那么谁来和我说说，四皇子是如何粘上龙胆花粉的。”皇帝陛下把目光转向冷千薰等人，笑眯眯地开口。
“是谁领四皇子去龙胆花丛的？”秦瞻对着她们四人突然发难，语气中带着愤怒，拿出上~位者的威势来，倒是挺唬人的。从小养在深闺的几位小姐，哪里见过这阵仗，都吓得不敢动弹。
“秦大人一把年纪了，欺负几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左相冷钧清气愤地开口，这里是冷府，况且陛下还没说话，秦老头摆什么官架子，真是为老不尊，越活越回去了。
“左相不要包庇家人，现在陛下是在问她们问题，还没到你说话的时间，而且左相当时并不在场，似乎也没法替她们说话。”
“是小五，小五说她刚回相府不久，还没逛过后园，听说龙胆花很漂亮，想去见识一下，所以我们才去的。”冷千黛内心挣扎了几分钟，终于鼓足勇气，站起身来，望了一眼陛下，支支吾吾地开口。
“好好赏花，也不太可能把龙胆花的花粉弄到身上吧，四小姐你告诉我们，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呢？”皇帝夜凌云鼓励般看着她，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赏花之时，二姐姐冷千诗不小心跌倒，四皇子为了救她，也不小心滚到了花丛里，这才沾上了花粉。”
“好好的大活人，怎么会突然跌倒呢？”右相秦瞻阴阳怪气的开口，一双鹰眼直勾勾地看着冷千诗，好像要在她身上戳出一个洞来。
“回禀陛下，臣女不是故意的。”二小姐冷千诗早已吓得脸色苍白，慌忙跪下，磕了几个响头，也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左相冷钧清警告般瞪了冷千黛一眼，使她不敢再乱说话了。
冷千兰也狠狠瞪了冷千黛一眼，这个蠢货，如果冷千诗被安上罪名，对她、对相府有什么好处。不知道的话就不要乱说，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今天就该让父亲禁她足，不要让她出来害人，将冷千薰说成罪魁祸首还不够，还要把冷千诗也推入火坑。脑子进水了吧。
“回禀陛下，陛下有所不知，龙胆生长的土壤湿~润泥泞，几天前刚下过一场大雨，地滑不好走，所以二姐姐一不小心才会跌倒，纯属意外。四皇子当时因为衣衫被勾住了，才无法脱身，二姐姐，也是因为忧心四皇子的伤势，心中愧疚，不是有意要冒犯陛下，请陛下不要责怪她。臣女所言句句属实，还请陛下明鉴。”眼看情况就要失去控制，冷千兰咬咬牙，起身回禀道。
“五小姐说说，当时的情况是这样吗？”听完三方之词，皇帝陛下把目光转向了一直默不作声，假装不存在的五小姐冷千薰。
对这种躺着也中枪的情况，冷千薰无力吐槽。没办法，自己实在太光芒万丈了，所以特别吸引仇恨值。
“回陛下，当时的情况并不是这样的，几位姐姐陪同四皇子走在前面，小五一个人跟在后面，太贪玩了，差点跟丢了大部队。小五一直跟着大家的脚步在走，四姐姐估计是眼花看错了吧，走在最后的小五怎么可能提议大家去哪儿”冷千薰起身，不卑不亢的解释，她是一直表现得软弱可欺没错，平时一些小事就算了，这种时候，万一说不好，一不小心可是会掉脑袋的，她才不会傻到任由别人把脏水往身上泼。
“至于其他的情况，小五所见和三姐姐冷千兰所见相同。”冷千薰说完退到一边，和冷千兰点了点头，没想到三姐姐倒是个识大体的人。
“父皇，儿臣对此案有些看法。”大家听完所有人的话，都陷入了思考，二皇子夜希炎忽然起身发言。
“但讲无妨。”皇帝陛下夜凌云微笑着示意他，不管什么都可以说，也不怕说错。
“儿臣觉得此案有几个疑点，假设左相是幕后黑手，策划了整场刺杀。他派刺客深夜潜入四弟的寝宫，刺客定需迷晕守卫和侍女，必然随身携带迷~药，为何还要用一种熏香和花粉结合才能弄成的迷~药，不是太麻烦了吗？就算这种迷~药鲜有耳闻，但也不是万无一失，万一有人知道了迷~药的成分，很容易就能查到左相大人府上种有这种花，这样做太暴露自己。总之这种办法费时费力，却不讨好，如果是儿臣，是不会选这种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