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他的侮辱
没过一会儿，听听似乎是有点儿待不住了，动画片已经放完，现在电视里在放一个少儿节目主持人带小朋友做游戏，惹得他也躁动起来。
“姑父，我要去外面玩！”孝子的记性还真好，许恒一不久前才说过要带他出去玩，现在就要他兑现承诺了。
许恒一还未回答，只听得“卡塔”一声，房门的锁打开，妈妈从里面出来了。
而听听没有得到回答很是不满：“姑父？”
他又叫了一声，这一声自然也被妈妈听见了，蓝雪凝眼见母亲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然后直接转过身，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往厨房走去，然后“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厨房的门。
蓝雪凝一双惶惑不安的目光望向哥哥，想探求他们谈话的结果。可是哥哥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脸凝重。
蓝雪凝鼻子一酸，原来妈妈还是不愿意原谅她，连留她住一晚都不愿意。
而一旁的许恒一已经将听听高高抱在怀里，语气轻快地说：“好啊，姑父带你出去玩。”
许恒一对这个小家伙的声声“姑父”很受用，所以也忍不住想疼他，于是格外大方地答应带他出去。
蓝雪凝心里“咯噔”一下，她哪里放心许恒一独自带着自家侄子出门，只好赶紧跟上已经出门了的许恒一，回头冲着哥哥说：“哥，我带听听出去玩会儿。”
哥哥只是点了点头。
“你带路吧，他要去哪里玩？”走在弯弯如月牙的拱桥上，许恒一开口问蓝雪凝。
“也没什么，他就是喜欢去街口那个儿童乐园玩，那里也很多小朋友。”蓝雪凝看着在许恒一怀里咯咯笑着的听听，不知道为什么，突发感慨：“其实孝子的快乐很简单。”
而她的快乐却很难。
她还在愁苦，如何化解妈妈的情绪。但是今天大过年的，想来妈妈也不会真如她所说的那样狠心，吃了顿饭就要赶她走。
等到了饭桌上，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个饭，再加上听听这个开心果逗个乐，或许妈妈就会消气了。
许恒一察觉到蓝雪凝的惆帐，她不喜欢蓝雪凝这副多愁善感的样子，就想扯开话题来转移蓝雪凝的注意力：
“我刚才来的时候看见好多人家的门口都挂着一片仙人掌叶子，这是你们这里过春节的习俗？”
“不是的，不论过不过春节，我们的大门前都会挂一片仙人掌叶子，祈求平安的，有了仙人掌，牛鬼蛇神就不敢进家门了。”
走在来时的青石板小路，蓝雪凝不禁侧目看着一旁的一户户人家，确实每家人家门上都挂了一片仙人掌叶子，无一家遗漏。
而那些仙人掌叶子色泽嫩绿，汁水饱满，即使脱离了泥土，还能茁壮成长，有些甚至还能开出花，多么旺盛的生命力。
蓝雪凝记得，自家门上那片仙人掌，还是她上次回来的时候挂上的。这么久以来，那片叶子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是物是人非，家人都已经不欢迎她了。
来到儿童乐园，今天儿童乐园的人特别多，因为大部分终日忙碌的家长终于在这一天得了空，于是非要利用这个机会好好弥补一下自己的孝不可。
即使是平时觉得有点儿奢侈的儿童乐园，也会不计代价地让孝子玩个痛快。
因为在春节这个节日里，所有的愿望都应该是要被实现的。而孝子的愿望又很简单，只要大人愿意，就能帮他们实现。
蓝雪凝想去售票厅买票，下意识地掏口袋，才发现口袋中空空如也。
是了，她如今不过是许恒一的附属品而已，哪里还有独立经济的资格。
许恒一看见蓝雪凝这个动作，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换做一只手抱着听听，腾出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钱给了蓝雪凝。
蓝雪凝不喜欢这样伸手要钱的感觉，更加不想要许恒一的钱。无奈自尊不能当钱花，在这个小鬼头的快乐面前，她这个做姑姑的也只能牺牲自己的自尊。
买了票，钱还剩下很多。许恒一是谁，自然不会问她把钱拿回去。而蓝雪凝的手放在口袋里，将钱紧紧攥紧，只觉得手上阵阵发烫。
她想，机会来了！
在桐州，许恒一始终牢牢看着她，她根本寻不到半丝机会去买避孕药。而夜晚，许恒一几乎是缠住她不放。要是再这样下去，迟早要怀孕的。她怎么愿意生下许恒一的孩子。
而如今在这里，许恒一也没有带人来，他对这里也不熟悉。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此刻许恒一正在陪听听玩着跷跷板，他自然不可能坐在上面，只是听孝子的号令，他要上，许恒一便在这头将跷跷板按下，他想下，许恒一就放一点力，让这头跷跷板慢慢回升。
而许恒一这么配合的原因，就是因为听听一直在叫他“姑父”，哄得他心情大好。
蓝雪凝再清楚自己这个小侄子不过，人小鬼大，他一旦发现他说什么做什么能够让大人开心，就会一直不停地做，把大人哄得团团转，自然什么都依着他了。
她走到许恒一身边，轻声交代：“你好好看着她，我去上个厕所。”她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以免因为许恒一的怀疑。
“好，你去吧。快点儿回来。”许恒一脸上荡漾着阳光的笑容，根本没有想其他。
果然在儿童的天真面前，恶魔都会忘记了邪恶。他此刻那副全情投入的样子，倒还真如他所说，很喜欢孝子。
蓝雪凝朝远处走去，一离开许恒一的视线，她就狂奔起来。在来的路上，她就已经注意了药店的位置，所以直奔目的地。
她掏出口袋里所有的钱，全部买了避孕药。然后她将药外面的纸盒包装全部拆开扔掉，以减小体积。
收银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看起来和蓝雪凝差不多年纪，扎着一天又粗又长的辫子，见蓝雪凝这副慌慌张张的样子，像是有什么困难，开口问道：“这位女士，你需要帮助吗？”
因为她看见蓝雪凝一直很努力地把药往口袋里藏，好像是不想被发现的样子。
蓝雪凝这才抬起头，支支吾吾地说说：“哦……我没事……”
也不好意思再多呆，她立马又一路小跑回去了。跑得多了，即使是在冬日里，她的额头也渗出了微微的汗滴，一摸脸颊，也是热得发烫，不用看就知道现在肯定脸色也很红。
她怕许恒一看出异样来，只好先在远处休息了一会儿，待气息平稳了，才状若平静地朝许恒一和听听走过去。
听听还是在那里玩跷跷板，好像怎么都不会厌似的。而许恒一显然已经有点儿心不在焉了，一直在四处张望，才终于看见蓝雪凝在慢腾腾地往这边走过来。
蓝雪凝一脚踩入跷跷板所在的沙子地面，沙子站在她米色的皮鞋上，有些落入了鞋子里，她也无暇顾及。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许恒一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怎么了，我连上个厕所的时间都不能有吗？”明明是心虚，蓝雪凝却偏偏用这样挑衅而责怪的语气。
其实她已经很久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许恒一说话了，但是怕他再问下去，所以她只能用这种埋怨的口气。因为许恒一终究觉得是愧疚的，也不会再多说什么。
蓝雪凝往自己家望过去，烟囱上方已经有袅袅炊烟升起，那是回家的信号。
“听听，我们回家吃年夜饭啦，吃完再来玩好吗？”
小家伙大约也是玩累了，很配合地下来了，完全不像以前，总是赖在上面不肯走。
还是由许恒一抱着他，他们一行三人走在乡间下路上，偶尔路过几户人家，他们没有关门，就在橘黄色的灯光下面围成一桌吃饭，其乐融融，偶尔还能听见有欢笑声溢出门框。
蓝雪凝心里戚戚，乞求回家的时候妈妈不要再那样冷着脸对她。
“你看我们这样像不像一家三口？”许恒一转过头看着她，眼底是夜色也遮不住的浓浓渴望。
“小凝，给我生个孩子，我们会很幸福。”许恒一一边摸了摸小家伙的头，一边跟蓝雪凝说着话。
他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好像在憧憬美好的未来。
这人明明才刚刚搅得她家不得安宁，自己倒想要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多么自私，多么无耻，难道为了成全自己的幸福，就能随意践踏别人的？
可惜，我永远不会为你生孩子。蓝雪凝藏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攥着药的塑料外壳，抓得手生疼。
回到家，嫂子和哥哥正在餐厅摆碗筷，爸爸妈妈在厨房做菜，还是熟悉的家的味道，就是不知道她还是不是一家人都翘首以盼的那个人，还是变成了一个不受欢迎的闯入者。
“哟，小凝回来啦。我刚刚去了我爸妈家，都没有来接你。”
嫂子一看他们回来了，立马迎了上来，从许恒一手中接过了听听：“谢谢你带他出去玩。”嫂子对许恒一表示了感谢，看起来并不反感许恒一。
“来来来，都上桌吃饭吧！”嫂子张罗着让大家坐下，许恒一倒是毫不客气，自然地在蓝雪凝的身边坐下。
“来，小凝，帮我端一下这个菜！”哥哥用餐盘端着一锅砂锅鸡汤出来，蓝雪凝下意识伸出两只手去端，手刚一碰到碗沿，她才恍然想起——她端不动。
“我来吧。”许恒一看着蓝雪凝呆愣在那里的模样，亲自把砂锅端起来放到了桌上。
蓝宇宁看出了妹妹的异样，也发现她的手掌心有一道淡淡的疤痕：“你的手怎么了？”
蓝雪凝鼻子一酸，想告诉哥哥，自己的手废了，如今是个残疾了。可是……可是她不能。
“没什么，就是……就是之前摔了一跤，还没修养好，有点使不上劲。”
“你怎么还是这么迷糊，一点儿不让人放心。”
“是啊小凝，你也太粗心了，以后可得当心点儿。”嫂子附和着哥哥说道。
“哎呀，小事情啦，休息几天就好了。”蓝雪凝摆摆手，竭力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待爸妈上桌了，餐桌上的气氛却全然不像在庆祝春节的氛围，妈妈紧绷着一张脸，看都不看蓝雪凝，更别提跟她说话。
爸爸呢，只是沉默着喝酒。只有听听还是静不下来的样子，一直吵着吃这个菜吃那个菜，嫂子也就顾着伺候他。
许恒一倒好，像个没事人那样，一个菜一个菜吃过去，像是浑然不知他在这里是不受欢迎的一样。
还是哥哥率先打破平静：“我提议，我们一起干一杯吧！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了。”
“谁跟他一家人！”蓝雪凝的妈妈狠狠地将筷子砸在桌子上，声音大到吓得边上的听听都停止了吵闹。
“妈，你别这样好不好？”蓝雪凝只求服个软，让妈妈能够消消气。
妈妈却只是别过头去，不跟她言语。
“小凝啊，我打算等过完年，去你那边开家店。自从上次那件事以后，这边生意一直不好。你也知道，小地方的，出点什么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
桐州是大城市，生意肯定不会差，而且我也能够照顾你。”
“不要！”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蓝雪凝就开了口。
这下妈妈更生气了：“你看看你还有没有良心，亏得你哥一直帮你说话。他想去外面开店怎么了？是不是怕他碍着你过富太太的生活，还是怕他跟你们借钱？
你放心好了，我们就是穷死也不会麻烦你！”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听听还那么小，哥应该呆在家里多陪陪他。而且你们年纪也大了，要是我们都不在你们身边，我不放心。”
“哼，说的真好听！”妈妈浓浓的讽刺。
“小凝啊，我们都商量过了，趁着现在爸妈还年轻，还能帮着照顾一下孝，我想先去外面多赚点钱。”哥哥出面解围。
可是蓝雪凝还是不想让他去，要是他去了，许恒一又多了威胁她的筹码。
“哥，你不要去啦好不好？”讲不了理，蓝雪凝就只能撒娇。
“是啊，我也认为，你不用去。”难得的，许恒一金口一开，竟然是站在她这一方。
“你家妹妹都嫁给我了，你们还用愁钱的事情吗？你还用外出打工？想要多少钱直接跟我说啊。”
话一说完，蓝雪凝就见哥哥顷刻之间边了脸色，笑容凝固在脸上，一张原本还喜逐颜开脸上此刻全是尴尬和难堪，举起的想要碰杯的手几乎是颤抖着放下。
“哗”一声，满桌杯盘碎落一地，汤汁四溅，有的直接被甩落在地，有的翻倒在桌子上，汁水顺着桌沿，滴答滴答一滴一滴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