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你这样我会心疼
他迈着稳健的步伐步步靠近蓝雪凝，黑色的皮鞋踏碎无数积雪。直到已经来到了蓝雪凝的面前，蓝雪凝还是这样木然地盯着她，除了喘气，没有任何别的动作，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眨过一下。
许恒一低下头，微微偏到一侧，好去用探究的眼光看着蓝雪凝。刚想问她怎么这么冷的天还在外面，无意间往下的视线瞥到蓝雪凝的脚，他几乎在顷刻之间就变了脸色。
她两只脚就这样*裸地站在雪地里，明明已经冻得通红，却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
许恒一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揪得紧紧的，快要被捏碎。
他甚至来不及责怪她，就立刻伸出双臂将蓝雪凝拦腰抱起，几乎是跑回了屋内。
一脚踹开大门，他急切的声音几乎是咆哮着从胸膛吼出来：“快！快打盆热水来！”
张妈见许恒一这幅慌张的样子，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也来不及问明情由，一路小跑着到卫生间去了。
许恒一将蓝雪凝放在就近的沙发上，他半跪在地上，将蓝雪凝的双脚捧在手掌心，搁在弯曲的膝盖上，不停地快速揉搓。
她的脚冷得像冰块一样，任凭许恒一怎么揉搓，温度都没有丝毫的变化。许恒一一边揉搓着，一边不停地往上吹着热气，不过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我叫你快点！”许恒一的怒气喷薄而出，吓得张妈手中的水都晃了晃。
许恒一起身，快速将张妈手中的水接过来，伸手试了试水温，才握住蓝雪凝的两个脚踝，将她的脚慢慢没入水中，他的手仍是在水中不停地揉搓着蓝雪凝的脚。
他的胸膛还在剧烈地起伏，对张妈说话更是丝毫不客气，全是使唤的意味：“去煮碗红糖姜水来！”
直到感觉到蓝雪凝的脚渐渐有了温度，他才终于停了下来，紧绷的身体才有了一丝放松。
他在蓝雪凝的身边坐下，一把搂过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猩红的眼睛跳跃着光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才让刚才紧揪着的心得到些微舒缓。
蓝雪凝看不懂他，为什么一副好像要失去什么的样子。
他的手拂过蓝雪凝的长发，最终贪恋地停留在她脑后，语气里又是责怪又是心疼：“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胡闹？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会心疼。”
心疼吗？是不是就像自己养的小狗走丢了一样？
他抱得她那么紧，蓝雪凝觉得有点儿气闷，直觉想推开他，可是却又不敢。直到许恒一终于恋恋不舍地放开她的时候，她的脸色都憋得有点儿发红了。
当那碗冒着热气的红糖水端到蓝雪凝面前的时候，蓝雪凝皱了皱眉，她打小就不爱喝这东西，带着一股辛辣味，刺激得她喉咙难受。
可是许恒一已经喂了过来，她只能一一咽下，如同喝一碗最苦的中药，她紧紧闭着眼睛。
他很细心，也很耐心，每一勺都是吹凉之后再喂过来，温度恰到好处。如果这时候有不明真相的外人进来，定要佩服许恒一这疼人的本事。大约这就是他的鬼话连夏步诗都深信不疑的原因吧。
喝完后，许恒一拿过一条毛巾，包裹着蓝雪凝的脚，将上面的水渍一点点吸干，再给她穿上鞋子。他擦脚的动作很轻柔，蓝雪凝几乎感觉不到毛巾与皮肤摩擦的粗粝感。
蓝雪凝看着面前的许恒一，他已经褪去昨天的暴戾之气，复又回到了之前那副温柔模样。这样的他，是多么的具有迷惑性，几乎令她下一秒又忍不住想冲他撒娇。
甚至怀疑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大梦一场，如今梦醒，一切都好了。
不过蓝雪凝心知肚明，许恒一只是个伪善的高手，从来不由得她放肆。
“有没有觉得不舒服？”许恒一纵然已经仔仔细细看了蓝雪凝的脚，确认没有冻伤，还是不放心，又开口问她，一双眼睛流露出来的，好似发自肺腑的着急。
蓝雪凝此刻只觉得自己的脚暖暖的，甚至有点儿热得发烫，并没有不适之处，于是摇了摇头。她只是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并没有理会许恒一的目光。
许恒一想起昨天王轩走之前让他自己观察蓝雪凝，不能让她再受凉发烧，不然手上的伤口会恶化。他还是千万个不放心，于是又打了个电话，吩咐王轩过来一趟。
许恒一挂完电话，凌厉的目光剜向张妈，似万千利剑，张妈不由得低下了头，手足无措。
“我让你看好她，你就是这样给我看着的？”他的声音清冷至极，浑身亦散发着一股将怒未怒之气。
“对不起……先生，都是我不好，下次我一定会注意的。”张妈虽是和许恒一一个屋檐下呆久了，也知道他这个人其实对人的要求很高，但是他这样明显地指责她，还是第一次，心中难免有些忐忑。
“没有下次了，去收拾东西，不用再来了。”连看都没有看一眼，背对着张妈，他一声令下，语言中没有丝毫的温度。
蓝雪凝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感受力，对外界的任何事情都不想再管。但是听到许恒一这么说，她还是难免感到震惊。
毕竟是从小照顾他的人，他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就让别人卷铺盖走人，毫不留情面，果然最无情、最狠心的人是他。
张妈心中自然不想离开，已经在这里干了这么久，习惯了，有感情了自然不用说。现在她这把年纪，失去了这份工作，去外面还能做什么呢?
“许先生……我……”
“不用多说，你走吧。”张妈惴惴不安地想开口求情，却被许恒一无情地直接开口拒绝，连说话的机会也不给她。
蓝雪凝瞧着张妈明明一把年纪的人了，却像个做错事情的孝子一样站在那里，局促不安，窘迫至极，她就心软。
她最见不得别人露出为难或者困窘的样子。而且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就是她，要不是她，许恒一就不会怪罪到张妈头上。
而且她记得以前张妈跟她聊天的时候提到过， 张妈的女儿离异了，独自抚养一个孩子，经济压力很大，她在这里做也是为了给女儿减轻负担。要是失去了这份工作，张妈定然很难受。
眼见着许恒一是铁了心，而且张妈也知道许恒一的脾气，他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从来不允许别人质疑他的决定，更加没有人能够扭转他的心意。
所以她只得挪动步伐，作势离开，不得不接受许恒一这一个决定。
看着张妈转身离去的落寞背影，蓝雪凝心里更加不忍，总觉得都是自己造成的，又是愧疚又是抱歉。
可惜她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还有精力去管别人。
直到张妈已经走进了房间，关上了房门，蓝雪凝都还盯着那扇红色实木门发呆。
许恒一一直注意着蓝雪凝，自然也看到她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张妈。他也知道，她一向最心软，以前为会打了她一巴掌的杨沁心求情，也会为了医院里那个不知名的肖士求情，如今却竟然没有为张妈求情，明明她的脸上写着诸多不舍。
所以终究，她如今是不屑于与他说话了吧。自己做了那样的事情，早该料到会这样的，也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可是明明想的是只要留住她在身边就好，无论她是怨他还是恨他。如今却又奢望他们之间的关系能够如以前那般，奢望蓝雪凝能够依然对着他低眉浅笑，甚至是无理取闹。
要是以前的她，老早就已经开口，因为她对他心无芥蒂，甚至是倾心信任。
而如今，他们之间隔的，又何止千山万水。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总是处在不停追逐的阶段。等得到了，又会开始下一轮的追逐，如此周而复始，永远没有尽头，不会知足。不知究竟是享受追逐过程的快乐，还是享受最终到手的快乐。
许恒一这样霸道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甘心只做蓝雪凝身边的人，却不能做她心上的人。
“怎么了，不舍得她走？”许恒一拢了拢蓝雪凝的头发，怀里的蓝雪凝是这么乖，一点儿不像昨天，对他疾言厉色，而是安静得像一只打盹的小猫，他就又生出疼惜之情来。
他当然知道蓝雪凝心里恨他，可是现如今她至少是不敢再冲撞他了，即使是表面的温柔，许恒一也愿意就这样欺骗自己，然后深陷其中。
蓝雪凝回转过视线看了许恒一，但是他的目光太过灼人，蓝雪凝很快又偏转了视线。她不语，抿着唇一言不发。
“你为什么不试着向我求情，或许我会考虑一下。”许恒一却始终追随她的目光，让她避无可避。
蓝雪凝心里已经暗骂，难道他闹这么一出，就只是为了让她开口求他？简直是个变态！要是平时的她，早已对许恒一恶语相向了，哪管他会不会生气。
可是如今的她，犹如一只被拔光了毛的刺猬，早已没有了盔甲，没有了无知无畏的勇气。只敢在心里暗暗腹诽，却没有明着反抗的胆量。
其实按照她平时叛逆的想法，她是绝对不会开口的。因为她心知肚明，许恒一只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她示弱，所以她偏偏不会让他如愿。
可是她现在知道了，许恒一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如果不按照他的心意来，他会使出更厉害的手段，直到让你再也不能说不。
所以蓝雪凝只能甘心配合演出，屈服于许恒一强大的意志。宁折不屈只能带来破碎，而做一个表面的大谎言家，或许还能保护自己。
“那你别让张妈走了，我不舍得她，好不好？”明明刚刚是一脸倔强的神色，但是她很快敛起自己这不合时宜的表情，换上一副柔弱无助的模样，对着许恒一软软地开口。
“你不知道求人有求人的规矩吗？”许恒一嘴角微咧，饶有兴致地看着蓝雪凝。
蓝雪凝真的无力再和许恒一斗智斗勇，可是为了张妈，她又不得不妥协：“那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你亲我一下，我就收回刚才的话。”
多么傲慢的一个人，要满足他的条件，他才会考虑收回成命。
而蓝雪凝则直接呆愣在原地，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许恒一看见她的脸瞬间变得煞白，立马失了神色。他想开口问她怎么了，可是旋即又想到，她必然是想起了不开心的回忆。自己刚才这么说，刺激到她了。
“好了，我不为难你，既然你开口，我就不跟张妈计较了。不过你以后不要再这么胡作非为了知道吗？”
眼见着蓝雪凝神色异常，许恒一还是率先败下阵来。
蓝雪凝心里暗嘲，他闹这么一出，也不过是为了警告她，不要乱来，否则总有无辜的人要遭殃。
他知道她心软，所以牢牢抓住这一个弱点来教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