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警察管不了我
王轩又从医药箱里拿出药水瓶和针管,说:“外伤我已经治过了,再给她挂点儿退烧药水,等烧退了就好了。”
许恒一见尖细的针管刺入蓝雪凝细白柔嫩的手背时,蓝雪凝的手不自觉收缩了一下,眉头紧紧皱起。那一刻,他的心好像也被谁恶意拿针刺了一下一样,有股突如其来而猝不及防的疼痛。
王轩调了调流速,又伸出两根手指弹了弹软管,药水瓶中的药水就顺着细软的塑料管缓缓流入蓝雪凝的血管之中。
“这个药膏你拿着吧……我看她身上应该还有很多伤,你给她涂一下,哪个部位都可以用的。”尽管有点儿尴尬,带着点儿犹豫,王轩还是拿出一只药膏,递给了许恒一。
其实他是意有所指,就他们这么激烈的程度,想也知道蓝雪凝这小身板不可能不受伤。
许恒一出手手接过药膏,王轩触碰到他的指尖,发现他指尖发凉,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不会也生病了吧?”毕竟这个房间里暖气开得这么足,他的手却凉的不正常。
“没有。”许恒一摆了摆手,语气却很虚弱。又好像懒得抬头似的,一双眼睛始终没有立刻过蓝雪凝,眼底是深不可见的阴霾。
王轩看着他这个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如果真的这么关心,这么不舍得,一开始又为什么要做。
“我就先走了,你有事情再打电话给我。”王轩收拾好东西就向许恒一道别。
“好,我就不送你了。”
时光静静地流淌,窗外的雪已经停了。凌晨六点的光景,本来应该还是幽暗的天色,因为漫天的积雪,整个世界一片明亮。只是这明亮,恐怕照不进这间屋子。
蓝雪凝昏昏沉沉睡了很久,她觉得自己的眼皮很重、很重,一点儿都没有力气将她抬起来,每次她试图睁开眼都是徒劳无功,最终都被睡梦拉近最深邃的黑暗里。
许恒一坐在床边看着蓝雪凝,她好像一直睡得不安稳,紧缩的眉头没有一刻舒展过,额头上的虚汗总是不间断地冒出来,许恒一才给她擦干没一会儿,现在又已经湿湿的。
可是她的嘴唇却一直那么干燥而苍白,隐隐有血丝的影子,全然不是平日里丰满而又红艳的样子。
许恒一拿棉签蘸了水,希望湿润一下蓝雪凝的嘴唇。此时,蓝雪凝的两瓣嘴唇却动了一动,轻轻地发出两个音节。
明明是那么微弱的声音,许恒一却听得无比清晰。他伸出的手就这样僵硬在半空中。
蓝雪凝,我真想摇醒你,问问你,为什么躺在我的床上,躺在我的身边,心里还在想着他。
她喊了一个名字——宋岩。
即使是在睡梦中,她想着的人还是他。许恒一嫉妒得快要发狂。如今宋岩不过是一个残废而已,凭什么盘踞在自己心爱女人的心里。
许恒一拿着棉签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落在蓝雪凝的唇上,轻轻用棉签沾湿她的嘴唇。
待到蓝雪凝悠悠醒转的时候,已经是入夜时分了。她昏睡了整整一天。
她睁开眼,看着熟悉的房间,身体的疼痛第一时间袭来,提醒她在这个房间里,昨夜发生过什么。
她又闭上眼,宋岩趴在地上任人踹打的凄惨模样,许恒一如修罗般发了狠的模样,他在床上无休无止地蹂躏自己的模样,一幕幕渐渐清晰。尤其是那一刻的疼痛,在记忆里还是那么鲜活而深刻。
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她拼了命祈祷,祈祷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是一场漫长而又痛苦的梦。等梦醒了,一切都会消散。
可是她睁开眼,感受到的是更加痛彻心扉的绝望。她要如何能够欺骗自己,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明明记忆那么清晰,明明身体的疼痛那么清楚。
如果此刻能有一台时光机,该有多好,她要退回到没有认识许恒一之前的时光。
“咔嗒”一声,门被打开,走廊上的灯光洒落到房内。顺着门口的方向,借着走廊的灯光,蓝雪凝认出,走进来的身影是许恒一。
她立马坐起身,拉高被子,将身子无限地往后靠,她躲着许恒一,就像躲着一直在步步逼近的野兽。
外面雪折射进来的光线很亮,所以即使没有开灯,许恒一还是明明白白地看见了蓝雪凝眼睛里的防备和恐惧。
他打开灯,蓝雪凝更牢牢地揪紧了手里的被子。她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许恒一,好像盯着今生最大的仇人。
许恒一的面色却一如往常,高大挺拔的身形逐渐向蓝雪凝靠近。一步、一步,他迈着稳健的步伐向蓝雪凝靠近。他每走一步,蓝雪凝都觉得自己的心就像一面鼓一样,有人在拿着鼓槌,一下、一下地敲着。
终于,锤鼓的动作停止了。
他在床沿坐下,伸出手想去探蓝雪凝额头的温度,却被蓝雪凝厌恶地一把掸开:“别碰我。”
一开口,连蓝雪凝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声音会是这么嘶哑而干涩,就像一张即将枯萎的老树皮。她的眼神里全是恨意,连看都不屑看许恒一一眼,只是直直地盯着前方。脸上的神情全都紧绷着。
许恒一无奈地收回手,将手撑在床上,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他斜看着蓝雪凝,眉目间神色凝重,问道:“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哈哈哈。”蓝雪凝却突然笑起来,没有规律地,却笑了很长时间。明明她的眼睛里还闪烁着泪光,那盛满了泪水的眼睛,仿佛下一刻泪水就要倾泻而出,可是却一滴都不曾落下。
反而是嘴角那么肆意地笑着,看起来诡异而又心酸。
“许恒一,你真是我见过,最虚伪的人。明明机关算尽,却还故作善良。”蓝雪凝的嗓音早已不似之前那么悦耳动听,每一个发音都撕扯着嗓子,带来不容忽视的痛楚。所以她的声音很低,很虚弱。
而如果语言也可以杀人的话,许恒一毫不怀疑,蓝雪凝会不惜报废自己的嗓子,只求让他一死。
蓝雪凝说完这句,就别过头去,不愿再看许恒一。她看见窗外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全世界都是白色的,好刺眼,刺眼得她眼睛又酸又疼。
可是她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要哭,不要在自己最痛恨的人面前展露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眼前的许恒一,早已经不是那个会因为她的脆弱而心软,而妥协的人。恰恰相反,他会牢牢抓住她的弱点,然后给她以最沉痛的打击。
以前她最依赖,最亲近的人,亦是如今对她对残忍,最无情的人。
许恒一身形一滞,竟是不知该怎么面对这样的蓝雪凝。
“许恒一,我不会放过你。我要报警,你会接受法律的制裁。”依旧是看着窗外的茫茫白色,蓝雪凝又嘶哑着嗓子开口。语调平淡,好像在向对方通知一件她早已经决定了的事情。
即使蓝雪凝不愿意直视他,许恒一还是盯着蓝雪凝的半边侧脸,他淡淡一笑,连眉眼都是弯的:“小凝,我和自己老婆做什么事情,警察管得着?”
听闻此言,蓝雪凝猛地偏转回头,紧紧皱着眉头:“你胡说八道什么?”
许恒一听得出来,蓝雪凝连气息都紊乱了,可是他却气定神闲,然后不紧不慢地用一只手打开了床头白色床头柜的抽屉,蓝雪凝的目光不自主地追随着他的动作。
只见空无一物的床头柜里放着一本红色的小本子,许恒一够过手去,将那本小本子拿起,直接递到蓝雪凝面前。
蓝雪凝没有伸手接过,却也看见这本红色本子封面上的几个烫金大字——结婚证。
她用狐疑的眼光看着许恒一。
许恒一只是用手又将手中的红色的小本子向蓝雪凝扬了扬,开口:“打开看看。”
好似已经预感到里面的内容是什么,蓝雪凝伸出去的右手都在微微颤抖。由于只剩下一只手还能活动,她只好把本子放在被面上,然后缓缓地打开。
在看到内容的那一刹那,蓝雪凝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照片上的人是她自己。她认识自己的那张照片,那是她为了求职,去学校附近去拍的证件照,蓝色的底。
照片上的她,白色的衬衫,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头发,高高扎起的马尾,恣意而开怀的笑着的面容。
照片上的她笑得特别开心,因为她记得,拍照的时候,宋岩一直在摄相师旁边扮鬼脸,害得她一下子就咧嘴笑了起来。
所以她的这张照片笑得特别过分,她拿到照片的时候还忍不纵狠锤了宋岩好几下:“都怪你,你看我的照片拍的,一点儿也不严肃,谁要我啊!”
宋岩却是故作委屈道:“还不是为了你好,你没听摄像师说你笑得太勉强了,不够自然吗?你看看现在。”
宋岩指着照片说:“笑得多像平时的你。”
蓝雪凝使劲白了他一眼,但是看见他看着自己照片的眼睛里,却流露出发自心扉的喜爱,胸中的那股子气闷又瞬间烟消云散。
如今再看着一年前自己的照片,却有些不敢认这是自己。因为那时候的她,眼角眉梢连一丝忧愁的痕迹都找不到,全然不似如今的她,内心一片荒芜,寸草不生。
只是这照片的旁边,却还有另一个人,那人的面目她在熟悉不过,正是许恒一。
明明是合成的照片,却没有一丝不自然的迹象。仿佛他们真如平常夫妇那样,携手去照相馆拍了一张各自都真心拍摄的照片。
照片中的许恒一,却全然不似昨日那副狠厉模样,只是仍然一脸严肃,目视前方,剑眉星目,嘴角紧抿。
而照片左侧边上的文字赫然写着:“持证人:蓝雪凝、许恒一”,下方盖着一个鲜红而夺目的公章。
蓝雪凝直接把这本结婚证扫落在地上:“没想到堂堂许氏集团的总裁也会干伪造证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