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劳燕分飞
上午六点，太阳还没升起，但郊区的天空已然有了亮光。一股股白烟从教学楼的各层窗户缭缭飘出。一夜狂欢后，轮值的雇佣军士兵带着衣服上残留的酒味，开始了新一天紧锣密鼓的生产工作。
克里斯是地下室的众人中起得最早的一个，准确而言，他是被一个红头发的陪酒女给吵醒的。她说有要事相告，非得找克里斯面谈，站岗守卫受不了这个不达目的就撒泼打诨的女人，搜身检查确定没携带任何武器后最终放她进来。
克里斯相信她有事说，但不会是什么要事，真有要事简奈特肯定会给他打电话，而不是耽误时间叫人跑腿送信。何况克里斯一开门，红发女顿时眼眸发亮，探头探脑地往卧室里打量，哪儿有半点焦急的意思。
“我能进去喝杯水吗？”红发女趴靠在门框边，撅起红唇软绵绵地嗔怨：“姑娘我腿都跑酸了。”
克里斯面无表情，他现在受宿醉的影响脑子昏昏沉沉，只想继续睡回笼觉，但出于礼节，他还是侧身让出路，结果红发女一进屋就大拉拉躺在他床上，褐色的眼珠滴溜溜四处乱转，“唉，你这房间密不透风，进来倒有些闷热。”说着，她便坐直上身，解开领口最上方的两粒扣子，露出胸口大片雪白。
克里斯顿时没了给她倒水的心情，他确实认识这张脸——这女人经常在简奈特身边晃悠，但他对她仅有的印象就是名字里有一个娜字，至于什么娜克里斯完全没兴趣，他现在只想好好睡觉，“你有什么事赶紧说吧。”
于是红发女缓缓道出凌晨时分在特洛伊酒吧发生的不愉快——简奈特视如己出、疼爱有加的继子丹尼不仅成了埃斯科帮的一名徐混，而且还跟着屠户沾染上毒瘾。
克里斯这下彻底清醒了，要不是与市政厅合作，他和简奈特的恋情早已夭折，如今又发生这么一件事，“你们老板娘......她还好吧？”克里斯屏佐吸。
“她挺好啊，只不过......”红发女故意停顿下来，用葱白似的指尖拨弄发尾，浅笑着观察克里斯的反应。
“只不过什么！”克里斯被磨得没了耐心。
“只不过离开酒吧了嘛！”红发女被他吼得有点生气，“给你！”她从挎包拿出一份白色信封朝克里斯扔去。
克里斯赶紧接住，双手颤抖着拆开，一字不漏地阅读信中娟秀的笔迹：
亲爱的克里斯·金（我知道你的姓氏是看到我的头发才临时胡诌的，不过现在也不重要了），我知道你有难言之隐，但我还是认为没有任何理由能够宽恕你把毒品带来纳博的行为。如你所言，它确实是个潘多拉魔盒，能轻轻松松地让一个乖巧聪慧的年轻人变得癫狂堕落，它甚至还能在不知不觉中腐化一座城市，让所有人都心安理得地接受贿赂，把一个十恶不赦的混球推崇成市民模范。（仔细想想，你的到来不仅让我的生活天翻地覆，甚至让整个纳博都天翻地覆）
之前你父亲（他与你同样迷人）让我好好考虑我们的关系，我现在考虑清楚了——有些选择一旦做出就永远不会被抹去，永远不会被原谅。我们都戴有镣铐所以才彼此吸引、彼此拥抱。感谢你陪我度过我人生中最痛苦的这段日子，如果没有你的出现，我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更没有勇气迎接未来。然而，你的爱是纵容而非救赎，我们之间的感情更像是一场同流合污，所以我还是决定选择维西莫神父的那句话：“宁可失去百体中的一体，莫将全身丢进地狱。”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你，离开这座荒谬的城市，再见了帅酗，我会永远记住我们相爱过。
珍重，勿念。
简奈特·盖琳
克里斯垂下手，很早之前他预想过与简奈特分手的情形，认为自己能够撑住，如今他确实不怎么撕心裂肺，只是有些胸闷气短。“你可以走了吧？”克里斯对床上的红发女说。
“咦，你不难过吗？”
“我难不难过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难过的话我可以安慰你啊。”红发女眨巴双眼，一只白嫩的右手轻轻划过雪白的胸口。
克里斯指向大门。
“哼，没劲儿！”红发女气呼呼地跳下床，穿好鞋后站在克里斯面前直勾勾地盯住他，“你难道要让我白跑一趟？”
“你想要什么？”
“以后酒吧老板娘的位置由我来坐！”
克里斯点了下头，以他目前的情绪，让猪坐他都同意。红发女蹬着小皮鞋志得意满地走了，克里斯顿觉浑身疲软无力，一头栽倒在床上。
可他并未得到安宁，只将这段恋情回忆到三分之一，沃尔夫又推开半掩的房门急匆匆进来，快到送货时间，他得给屠户一个答复。
克里斯接过狮子的照片，心不在焉地听沃尔夫转述屠户的要求，“你自己的想法呢？”克里斯问。
沃尔夫挺直胸膛：“我认为可以答应，把狮子发展成我们的第二个线人！”
“我不这样认为。”一直在房门附近偷听二人谈话的伊凡此时走进屋来，沃尔夫狠狠瞪了她一眼，认为她在故意捣乱。
“那你有什么想法？”克里斯看着她。
“屠户这人未必可靠，要是给了我们假情报，贸然接触一个核心人物肯定会被埃斯科抓住把柄，何况第一个线人还没完全掌握清楚底细，不能就这么草率地发展下一个。”
“有道理，”克里斯把照片递还沃尔夫，“就听伊凡的，这个情报我们暂时不要。”
“这……我照片都拿了，退回去不得罪人嘛。”
“既然你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又何必来问克里斯的意见？”
“你！”沃尔夫死死瞪住伊凡，“你今天故意找我麻烦是吧？”
克里斯望着这对争吵中的情侣，不由得心生羡慕，“行了，要买这条情报也可以，前提是让屠户讲清楚拿这五十公斤货干什么，要是讲不清楚，屠户这个线人可以放弃了，这人本来就快废了。”
伊凡立刻领会克里斯的意思，他比她考虑得还要周全，确实，屠户要这么多货干什么呢？要是为了卖钱，完全可以直接找雇佣军索取现金，要是为了供自己吸食，这个量足够他死个几十回。
沃尔夫皱起眉头，不耐烦地将照片塞进衣兜，伊凡看出他的脑子还没体会到如此深意，只是单纯地认为克里斯在多此一举。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伊凡暗自鄙夷，脑子不灵光也就罢了，情商还这么低，要是换做她以前卧底时面对的那群人，光沃尔夫这副表情就足以让他见上帝。
伊凡不禁感叹——安全局的人，真是一届不如一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