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逢场作戏
沃尔夫的牢房位于地下室餐厅对门，十平米的狭窄空间原本用于存放餐厨垃圾，如今清理出来仅摆设有两样物件：一张贴紧墙面的行军床，一个排泄用的塑料桶。沃尔夫被押解进来时闻到一股酸臭的香料味，查看后发现臭味来源于行军床下的一大滩凝固油污，沃尔夫强忍喉头的恶心，颓靡地坐在床上。这是一场失误，他掐准了“烟鬼”上厕所的时间，也听到了“烟鬼”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本可以立即切断传真机电源停止行动，但就在“烟鬼”和巡逻守卫打招呼的那一刻，沃尔夫盯着眼前还剩十秒就传输完毕的机器决定冒险一次，就因为这临时起意的侥幸心理，他删除了传真记录，却错过了销毁证据的契机。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沃尔夫垂头盯着自己的皮鞋鞋尖，耳边响起父亲的斥责声：“你小子又把事情搞砸了。”“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废物！”很好，他以后没机会骂我了，沃尔夫想，从此以后这个刻薄的老军官会在烈士陵园缅怀他没出息的儿子，会以他窝囊儿子的名义收到他从军三十年也没能得到的荣誉勋章，他的后半生会依赖他废物儿子的抚恤金孤独终老，这就是老混球应有的结局，多么大快人心！沃尔夫咯咯直笑，随即怔怔地望着地面，不一会儿泪水夺眶而出，他捂住嘴失声痛哭。
铁门嘎吱一声开了，克里斯提着一把军用折叠椅进来，瞅了眼对面的沃尔夫，“你反省得很深刻嘛。”他靠着门背坐下，沃尔夫用袖口擦干眼泪，不想让这人发现自己的软弱，他从来就不软弱。
“说吧，传真传给谁？”
沃尔夫一声不吭。
“你知道伊凡一直在给你求情吗？有这么漂亮贤惠的女朋友，如果我是你就老实交代留条后路。”
“你要杀就杀！”沃尔夫扭过脸，语气坚决。
克里斯很是惊讶，他无法想象这种话竟然能从沃尔夫口中说出，在他眼里沃尔夫一直是个呆板的文弱书生形象，不嫖不赌，谈吐斯文，脸上挂着未被社会浸染的学生稚气，纯粹得如同一张白纸，就是平白无故打他一拳他都不会用脏话骂回来。而今天，他被守卫当场抓包，被艾弗林打了一巴掌，被关进了牢房，隔平时早该跪地求饶了，但他现在居然如此硬气，正如军中传闻所言，自从伊凡来了后，他确实比以前狂妄。
克里斯决定打压他的嚣张气焰，威胁道：“是你把伊凡带来的，你现在坦坦荡荡受死，她一个女人落在我们手里该怎么办？”
沃尔夫嗤笑一声，两人又不是真情侣，伊凡的死活与他何干。
见他无动于衷，克里斯胸中燃起一股怒火，他腾地站起身打开铁门，冲门边守卫命令道：“把他带到操场去！”站岗的两名士兵立即将手中的*背在身后进屋，一左一右按住沃尔夫的肩膀押出牢房。
一直在牢门外等候消息的伊凡见势不妙，赶紧上前挽住克里斯，“你说过不杀他的。”
“是他自己不识好歹！”
“别杀他吧，我求求你了。”伊凡轻轻椅克里斯的手臂，泪眼婆娑道。
听到动静，艾弗林从办公室探出头来，眯着眼观望。简奈特也从克里斯卧室快步走出，本想帮伊凡说话的她从未见克里斯如此动怒，一时间也没了辙。克里斯一把推开伊凡，冲身旁的守卫要了一把9毫米手枪，子弹上膛后大步赶赴操场。
操场上的士兵正在进行体能训练，见沃尔夫被捆在行刑树上，都好奇地跑来围观，伊凡哭哭啼啼地跟来结果被守卫们拦在一旁。克里斯举起手枪走到沃尔夫跟前，眼里充斥着饿狼撕咬猎物般的凶狠，这也是沃尔夫第一次见到克里斯展现出如此恐怖的一面，双腿不禁发起抖来。
“再问一次，传真传给谁？”沃尔夫感到克里斯呼出的热气打在自己脸上，他下意识地挣扎着，浑身上下却只有脚掌可以晃动，克里斯将枪口对准沃尔夫的眉心，就在他的双眼即将冒出寒光的一刻，沃尔夫大叫一声：“安全局！”话音刚落，“砰”的一声枪响震破天际，沃尔夫当即尿了裤子。
一片寂静后，克里斯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还是没种嘛。”沃尔夫缓缓睁开眼，打开呼吸后鼻腔钻进一股浓重的*味，距他头顶上方七厘米的树干上留有一个深邃的弹孔。
“安全局，”克里斯冷哼一声，“埃斯科运货那次也是你举报的？”
沃尔夫牙齿打颤，吓破胆的他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
不等沃尔夫回答，克里斯透过他的神情已经知晓得一清二楚，他低声对沃尔夫说：“我这么告诉你吧，不管你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不管你是什么样的身份，哪怕你是警方卧底，我都不会在意，因为你完全没有能力对我们造成实质性的威胁，自从雇佣军踏入这片土地起，结局就已经注定，而你今年二十三岁，不要为了一件无法避免、无法挽回的事奉上自己的性命。”沃尔夫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脑子一片空白。
克里斯挺直身，笑着拍了拍沃尔夫的肩膀，向围观士兵大声宣布：“人总有犯错的时候，要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
围观人群叽叽喳喳地散开，伊凡挣脱拦截的守卫向沃尔夫跑去，急急忙忙给他松绑，沃尔夫还在发愣，身上的绳索解开后仍然呆立原地一动不动。
克里斯背着手仔细观察二人，被简奈特轻轻挽住手臂，克里斯冲她露出微笑，“怎么样，有没有被吓到？”
简奈特点头，“我从没见你这么凶过。”
克里斯笑道：“吓唬人还挺好玩儿。”沃尔夫渐渐回过神来，活动自己麻木的手脚，克里斯语重心长地告诫他：“记住是伊凡救了你，好好对她还这个恩情。”
沃尔夫瞥了眼伊凡，低垂脑袋漫不经心地回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