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恨比苍穹高（一）

天地一片死寂，空气凝固，时间静止。

周身像扎满了冰针，每一次呼吸，都带来透彻骨髓的寒意。

凌霄不记得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也不记得上面什么时候没了声音，她只觉得五脏六腑翻天覆地，她想吐，可是一天未进食，吐出的仅是苦涩的胆汁。

北冥浩从身后抱住她，微咸的泪水滴在她的脖颈处，像火一般炙烫。

她想骂他，她都没哭，他一个男的，哭什么哭！

可是她说不出话来，每一次张口换来的都是大口大口的呕吐。

她觉得身体虚软无力，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变成了流脓的疮孔，每动一下，都有腥臭的毒汁冒出，污秽肮脏。

所以她不动了，也不反抗了，任由北冥浩背着她，离开这个注定会在每一晚噩梦中不停出现的人间地狱。

终她一生，不得摆脱！

记不清什么时候出来的，当清晨第一缕阳光射入她的瞳孔时，干涩的眼球第一次流泪了。

像是迷失在沙漠中的旅人被狂风迷了眼，泪水忽然就控制不住了，她趴在他的背上，呜呜直哭，那么小声，那么压抑，但北冥浩知道，肩上的小手拽得有多么用力，她忍得有多么辛苦。

他没有安慰她，因为他知道，他们不能哭出声来，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曾到过那里，听到了世间最悲惨的一幕。

晨间的寒风吹得呜呜作响，一夜间，枝头挂满了银霜，像是洁白的素缟，以天为旗，以地为幕，祭奠那些屈死的魂灵。

两个蹒跚的小人儿行走在这片空旷的大地上，像是沧海一粟，弱小得只需一阵风浪便能卷走。

可谁也没想到，多年以后，正是这些看上去最无害的孩子们，掀起的血雨腥风覆了多少人的国，碎了多少人的家，又新添了多少人的坟前新痛。

而复仇的种子，便是这一刻埋下。它不需要阳光，不需要土壤，只需要仇恨壅焙、执念给养，在阴湿黑暗中慢慢长大，直到遮天蔽日，直到杀死身旁一切阻挡！

突然，一声尖叫划破长空，在寂静的黎明，显得格外刺耳！

伴随着越来越吵杂的声响，天幕下出现了大片红光，那么鲜艳，那么刺目，将天际微泛的鱼肚白染成了如血的赤红！

“那是你家的方向！”北冥浩惊呼出声，趴在他肩头的凌霄蓦然抬头，比纸更苍白的脸色越发骇人。

她跳下来，不管不顾就朝前方奔去，北冥浩一个晃神，如小豹子般的身影就已经越过他。

“等等！”等到他反应过来时，急忙去追她，远远的，就已能看到那里人影幢幢，冰冷的刀剑反射的寒光和火一样刺眼，只须臾，就能判断出现在那里有多危险。

“北冥浩，你听着。”被他一把拉住，凌霄却没有推开他，她转过身来，定定地望着他，神情冷静，毫无刚才哭泣的软弱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