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设计稿

为了更好照顾忆许,梅朵母亲特意搬到学校住了几天,穿衣喂奶哄孩子,每一个需要注意的事项都认真细致地教给萧落,还有心灵手巧的妇人送来新制成的棉衣棉鞋,学校几乎每天都是人来人往。

天气依旧寒冷,水缸里的水总是结了冰又化掉,听镇上妇人说马路上结了厚厚一层冰,每天都会发生一起两起交通事故,萧落坐在房间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往火炉里添把柴,她已经从悲伤中走出来,跟着梅朵母亲越来越熟练地哄孩子睡觉。

文枚的遗体被校长送去火化,骨灰装在她平时装草药的黑色匣里,送去安葬前校长特意回来了一趟,一是让他们好好道个别,二是准备好远行需要的东西并且交代好开学的相关事宜。

萧落并不打算把忆许交给当地的村民来养,大概是那孩子从医院抱出来就跟她待在一起,想到这么聪明可爱的孩子要被送到素不相识的家庭,她心里就闷的喘不过来气。

犹豫到最后干脆直接把孩子留下来养,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她一门心思扑在孩子身上,开学的事情就全都交给了陆寒川。

气温反常,条件苛刻,到了开学时间还有大半的孩子没来,萧落心里着急就把孩子交给梅朵母亲照顾,自己则看管着已经到校的学生,没有来的陆寒川就拿着名单挨家挨户地拜访。

天气终于放晴,灰暗的草原呈现出返青的预兆,忍受了一个冬天的寒冷关在羊圈里的羊羔们得到了放生的机会,草原上几乎每时每刻都有牛羊的叫声,远的近的,处处都是生机勃勃的场面。

经过半个多月的调理忆许比刚抱回来时胖多了,吃羊奶长大的孩子不仅没有出现营养不良的情况,还越长越漂亮,尤其是那双黑亮的眼睛夺得了村里一众妇女的欢心,还有人非抱着自家女儿要做娃娃亲,被萧落笑着拒绝。

文枚走得悄无声息,所有人都决口不提她的存在,唯有那个孤单的孩子提醒着她有那么一个人曾如此鲜活地活过,也有返校的学生追着问萧落关于文枚的消息,她总会愣在讲台上,比第一次上课还要手足无措。

时间过得很慢很慢,慢到一睁眼她还以为自己待在医院,躺在狭窄的病床上静静等候黎明的到来,可忆许的长大让她又意识到那些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那些人,那些事,还有她藏在心里的渴望。

她在发了疯地想念易泽然,每次看到忆许的脸那些无从发泄的情绪都找到了出口,她在想要是忆许是她和易泽然的孩子就好了,那孩子一定很像易泽然,眉眼唇形,性格行为……

大概是她表现得太明显,陆寒川都忍不住劝她回去一趟。

易氏集团已经易泽然挪到了中国,有着CY领路,很快就在中国市场扎根,新闻上说易正浩成功地进行了心脏移植手术,举家搬迁到中国,报纸上印着他们的全家福,上面没有易泽然,她拿着报纸看了许久最后失望地放下。

已经太久都没有见过易泽然的模样了,她有些怕自己会完全忘掉他的样子,新闻上找不到他的影子,就连梦境他都不肯来一下,萧落快要被那种蚀骨的思念击败。

陆寒川又一次劝她回去,她戳了戳怀里忆许的脸蛋,轻轻摇了下头,“等校长回来吧,等他回来再说。”

实际上她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她离开易泽然已经好几月了,新闻上关于易泽然的消息好的坏的都有,唯独没有关于她的,那种不安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严重,她甚至觉得即使这边的事情完全处理好,她也没有勇气再回去面对易泽然。

她就像一只刺猬,外人看得到她背上尖利的刺就以为她是个勇敢坚强的女人,实际上那层刺不过是用来掩饰自己脆弱内心的伪装,每当有人碰到了她身上的刺,她就会懦弱地蜷缩起身子摆出刀枪不入的姿势。

易泽然曾用真心和关爱融化了她心里的坚冰,她学会了信任与接纳,不再时常用背上的刺对着别人,可后来的某一天她因为那信任受到无法承受的打击再次蜷缩起身子,若是想要再次敞开心扉就难上太多了。

陆寒川知道她听不进别人的劝就没再逼她,只是自发地分担起照顾忆许的任务,天气变暖穿得也少了,每天穿衣脱衣就不再那么麻烦,忆许也格外懂事,吃饱了就躺在摇篮里自己玩耍,玩累了自己闭上眼睛睡觉,竟不让人操一点心。

不过几天的功夫陆寒川就信誓旦旦地把忆许抱在自己床上睡了,闲下来的萧落竟有些不知所措,眼睛盯着昏暗的天花板整夜睡不着觉。

第二天陆寒川看到她的黑眼圈,二话没说跑到镇上给她买了全套的绘画工具,同时也带回来一份刚出的报纸,报纸上刊登着一份大赛通知,某新生企业为了吸引人才举办了设计大赛,出众者不仅可以获得大额的现金奖励,更可以得到公司高级设计师地席位。

萧落把那份通知反复看了一遍,低着头慢吞吞地把报纸对折整齐放在了桌子上。

陆寒川将她脸上死水一般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心里不由得有些着急,“你不是还有梦想吗?没了爱情,难道要把梦想也丢了?”

萧落抬头看他,漆黑的眼珠里水光潋滟,“那个公司在C市?”

“难道就因为易泽然在C市,你这辈子就再也不回C市了?”陆寒川低头认真地看着她,“因噎废食,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她的食指不自觉地放在中指厚厚的老茧上,心里的情绪剧烈起伏,去和留两种极端的想法在打架,最后她还是经受不住陆寒川充满诱惑的眼睛轻轻点头。

试一试吧,也许她的作品在第一轮就被刷下去了。

陆寒川早就猜到了她会答应,笑着点了下她的额头,转身从背包里拿出一大堆绘画用品,“这些是留给你练手的,需要什么随时跟我说,我去买,你哥我可不差钱。”

萧落点头,捏着素描纸的手掌不停地冒汗。

她真的是手生了,捏着画笔坐在画板前待了一个下午都没有落笔,每次笔尖触到画纸就像被点了穴道,脑袋里乱糟糟的没有任何清晰的线条。

一连几天她都没有任何灵感,在陆寒川的鼓励下好不容易画上几笔又心烦意乱地揉成费稿,忆许坐在婴儿车里冲她眨眼睛,水灵灵的眼睛闪着光,看得萧落心里发痒,丢掉画笔抱着孩子转身跑到门外。

校园里的白杨树已经长出新叶,白色的杨絮吹得到处都是,菜地里新发芽的嫩叶都被飘絮覆盖,很唯美的场景,有点像南方飘雪的天气,没有刺骨的寒意,但却有着冬天独有的浪漫。

萧落怕杨絮对忆许有影响,抱着孩子一路跑到了学校外面,草地里是一望无际的新绿,成群的羊羔在牧人的驱赶下撒开蹄子飞跑,金色的阳光在绿色和白色之间跳跃,像是长了脚的小精灵在微风中翩翩起舞。

许多人家趁着天气好搬出冬日的棉衣来晒,路边全都是花花绿绿的各种衣裳,有些是很平常的服装,有些是纯手工制作的民族服装,萧落沿着小路慢吞吞地往前走,像看展览一样把每家门前的衣服都看了个遍。

傍晚回家陆寒川已经准备好了晚餐,萧落却把忆许往他怀里一塞,扭头跑进卧室找了许多跟蜡烛把卧室照得灯火通明。

陆寒川抱着孩子在门口看了一眼她低眉勾画的侧脸,摇摇头轻声地笑了。

灵感到来的时刻就如同春天解了冻的溪流,源源不断地往外冒,烛火熄灭的前夕白纸上已经出现了一套裙装的清晰轮廓。

陆寒川见她放下画笔伸懒腰,抬手敲了下门,“饭刚热好,快过来吃两口,明天再画也不迟。”

萧落比了个手势,愉快地跑到处厨房吃饭。

陆寒川抱着忆许站在旁边和她说话,校长已经处理好文枚那边的事情坐上了回来的火车,估计明天就能回来,而且这次回来他还带回来一个愿意过来支教的年轻人,也算解了学校的燃眉之急。

校长是下午回来的,萧落正抱着忆许在外面晒太阳,远远地看到提着背包缓慢行走的老人,扭头兴奋地喊着陆寒川的名字。

新来的老师是个年龄不大的女孩,个子不高眼睛大大的,一副激灵模样,见到萧落和陆寒川哥哥姐姐地叫个不停,完全没有羞怯的模样。

夜里他们像一家人一样坐在一起吃饭,校长抱着忆许不肯撒手,欢喜得非要抱着孩子睡觉,结果刚睡下没多久就手足无措地敲萧落的房门,忆许尿了裤子,老人怕下手没有轻重,硬是不敢换衣服。

待在门口看萧落帮忆许把衣服换好,校长才摇着头颇为遗憾地回到房间睡觉。

萧落把设计稿修改了一遍,增加了一些小细节,确认无误后把画纸交到了陆寒川手里,她越来越不爱出门了,每次要买的东西都是让陆寒川带,这次也一样,看着陆寒川逐渐远去的背影,她的心也随之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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