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九十八、院外交锋

徐昕清楚地知道,在他的事情上,吴江龙不会有所作为。从身份上说,吴江龙只是一名营级干部,是名军人,在地方上,他能管的了谁,又有谁能听他的劝说。更何况,军队与地方在处理问题上有着诸多的不同,且不说办与不办,光是这个拖拉的效率,绕弯子的办事途径,就能把人等的天荒地老。何况,自己又是一个人人都避之不及的政治案件。

但是,吴江龙的拗劲一上来,徐昕怎么解释都不行,非要带着他去县里讨个说法不成。没办法,徐昕只好依了吴江龙,跟他一起去县里。

董燕呢!她也知道吴江龙逼自己走,那是在气头上。在这种时刻,她怎么能走。她很担心吴江龙会在地方上惹出什么事。因此,为了吴江龙不出问题,就是吴江龙用枪逼着,她也不会离开半步。

就这样,三个上了一辆长途班车。两个小时后,他们来到县政府大门外。

一到门口,徐昕说什么也不肯进去。吴江龙强烈地问,“怎么了,为什么不进去。”

徐昕什么也不说,尽管摇头。

董燕也跟着劝说,“徐哥,都到这了,咱们进去吧!不管事情办的如何,我们也要跟人家说清楚。”

徐昕还是不说话,继续摇头。

吴江龙叹了口气,“唉,好端端的一名军人,怎么一到地方就变的婆婆妈妈。”

“江龙,我们回去吧!”徐昕终于开口。

吴江龙见徐昕说话了,心里再次涌起冲动,“指导员,怕什么,越南人的地雷阵我们都敢闯,难道说,县政府的人比越南特工还厉害?”

徐昕又不说话了。

见徐昕不语,吴江龙又劝道,“跟我们一块进去吧!”

徐昕摇头。

吴江龙对董燕说,“走,咱俩去。”

这时,董燕忽然明白一个道理,醒悟般地对吴江龙说,“县政府这么多部门,我们进去找谁,又不知道是哪个单位管徐哥的事?”

“对呀!”吴江龙开识意识到难处。

别看他在越南作战时敢拼敢打,可到了这里,对他来说,如同小学生进了大学校堂,摸的着门,找不到坐位。(不知道哪个号是自己的)

吴江龙习惯性地摸了下后脑,转向徐昕,“指导员,我们到哪个部门,去找谁?”

“哼,”徐昕苦笑了一下,“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要找谁。”

“是不是该找武装部。”董燕提醒道。

“去,去,去,”吴江龙说道,“武装部管招兵,管训练民兵,哪管退伍后的事。”

“对,那就找退伍办。”董燕又说。

“不行。”吴江龙说,“这个部门我知道,他们只管安置,管不了指导员的事。”

“那找谁?”董燕也没了主意。

“算了,”吴江龙只好硬闯了,“先进去打听打听再说。”

吴江龙和董燕进了政府大院后,留下徐昕一个人站在街旁。徐昕看着街上川梭的人流和车辆,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

这时,远处一辆带篷的212绿色吉普车朝着徐昕急驶而来,徐昕眼中一亮,侧身向一旁闪去。

俘虏营内的一所房屋外,徐昕和孙二柱被两名越军押出。

火辣辣的光芒从天而降。两人不约而同地仰天长看,贪婪地吸取着多日不见的清新空气。半祼的身上经热光一晒,开始向外滋滋冒着热气。两条滴水的裤腿停止了淌水,紧随着,把水珠也变成了蒸气。

两名越军有些不奈烦了,用枪托狠砸了下孙二柱,催促道,“快走。”

徐昕和孙二柱不得不加快步子,朝着搭有高台阶的一间房屋走去。

突然,在营门外传来一阵汽车马达声。包括两名越军在内,四个人不约而同地驻足,转头向大门外看去。

一辆绿色军用吉普车迎面而来,在身后甩起了蛇一样的粗壮尘烟。

吉普车驶进院子后,直奔徐昕而来,在徐昕身前一个急刹车停住。刺耳的刹车声几近于要撕破人的耳膜。

李忠诚坐在车上,狞笑地看着徐昕,用中文说道,“怎么样,徐指导员,俘虏营的日子不好过吧!”

“很好,”徐昕凝视着李忠诚,“有肉吃,有酒喝,”一抬手,“没见我长的又白又胖嘛!”

李忠诚冷笑道,“哼,如果老鼠肉吃的习惯,我管够,能让你吃一辈子。你能把那里面的水当成酒,那我就让你永远泡在里边,直到你被这酒漂起来为止。”

他本以为自己这不显山不露水的威胁,足能够引起徐昕的恐惧,没想到,徐昕听了之后,脸上没露出一点惧怕之色,相反地,还反唇相讥道。如果能把他这样的朋友一起拉进来,我们共饮窖中酒,同吃窝里肉,岂不是更好。”

“呸!”李忠诚向地上吐了一口。他不是没见过这样的水牢。他不仅看到过上面漂俘的尸体,也见过老鼠啃尸体的场面。混浊的污水腥臭异常,刺鼻难闻。自从建了这个水牢后,他们就没给里面换过水。不用说去喝一口,就是记忆里回复一遍,他都觉的恶心。所以徐昕这么一说,他肚子里直往上呕。

李忠诚收起笑脸,冷冷地说了句,“那你就享受吧!”

吉普车一加油门,向前开走,绕过那所房子,又驶出了俘虏营。

这时,阮志勇刚刚走出门口,还没来得及与李忠诚打招呼,就见吉普车开走了。心内很是诧异,喃喃地说,“大老远地跑来,一句话不说,什么意思嘛!”

他当然不知道李忠诚是什么意思,但徐昕猜到了一大半。他意识到,李忠诚可能是为自己而来。

徐昕想的一点不错。自从把徐昕关进来,李忠诚一天都没有忘记过。他天天在想,什么时候让徐昕屈服。

中越战争已经停止,双方开始对话,渐渐的,交换战俘谈判内容也被放到了桌面。他意识到,用不了多久,中方的这些战俘都得交还给中国,所以,他想要在徐昕这些人回国之前,在俘虏营里做些文章。让这些人听从自己摆布,当一回越南的宣传工具。甚至,他还想在俘虏营中发展一些人,等他们回国后,建立一支反中国,支持越南的地方组织也行。

李忠诚经过对这些人进行考察后,把重点放到了徐昕身上。一来他是名干部,无论是年龄还是军龄都非常合适。现在,他不仅仅是想让徐昕写悔过书了,更想深一步,把徐昕发展成对越南有利的“自己人。”

关了徐昕一断时间后,他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所以,今天没跟阮志勇打招呼就来了,想看看徐昕变成了什么样子。没成想,在门口碰到了徐昕。两人一交锋,他发现徐昕的锐劲一点没受挫,仍然是老样子。李忠诚就意识到,即使今天自己呆在这,继续做徐昕的工作也是白白浪费功夫。另外,他也对阮志勇非常不满。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徐昕还没变态,这足以证明阮志勇的无能。因此,他临时决定不与阮志勇见面,先回去再说。就这样,他在院内转了一个大圈,扬长而去。

李忠诚想什么,阮志勇当然不知到。

看着李忠诚远去的车影,阮志勇发着牢骚:“妈的,觉的在机关,就了不起了,真拿老子这些基层的人不当回事。”

骂完后,一眼看见定在原地的徐昕和孙二柱,立时便来了精神。为什么,因为让他出气的人来了,于是,阮志勇大声地对押着徐昕和孙二柱的的越军斥责道,

“还楞着干什么,把他俩带进优待室。”

所谓的优待室,就是一间竹制小屋。屋内摆着各种刑具,均是利用东南亚地理特点而展开的,对人体具有足够摧残力度的手工制品。

徐昕和孙二柱被带进去后不久,里面便传出惨烈的喊叫声。声声刺骨,透人心扉。

不知不觉中,徐昕陷入了久远的沉思。

身后一声呼唤,这才让他从回忆中惊醒。

“徐昕,你在这干什么?”

徐昕转过身,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了自己身后。徐昕认识此人,他正是本县的武装部刘部长。

“刘部长,”徐昕叫了一声之后停下,不知下面该说什么,只是楞怔地看着此人。

刘部长哈哈一笑,“怎么,是不是又找你那事来了?”

“不是”徐昕简断地说,“既然组织上给定了调,我徐昕没啥好说的。”

刘部长收起笑容,“其实,你那事我一直在掂记着,县常委会上我也提了几次。可是,我们国家的政策在那放着,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只好认真执行,这是没法子的事。”

说完,刘部长干笑了一声。

“什么没法子的事。就是有政策,也得让人活下去——不能只看人的污点,那些好事就不算了吗?”

声音是从刘部长身后传过来的,也是从大门里向外,正发于刘部长身后。

刘部长诧异地回过头,他不相信在这里有什么人敢接他的下音,而且是反着自己的意思说话。于是,他不高兴地慢慢回过头,看到在自己身后站着与他同等身高的一名男军人。在男军人身后,是名女军人。

小县城出现一名军人不足为奇,奇就奇在,名不经传的小县城,还有这样一名漂亮的女军人。

刘部长扫了眼吴江龙,目光落在了董燕身上,上下打量着她。随后又转向吴江龙问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吴江龙没有立即答话,而是快步走到徐昕面前,拉了下徐昕说,“这是我指导员。”

刘部长盯住吴江龙,沉吟了一回,“这么说,你也是名军干部,而且不高。”一指徐昕,“他既然是你的指导员,你就是一名排长了?”

“说高了,”吴江龙说“我是他的一名战士。”

“噢,”刘部长上下打量吴江龙,“是名战士,看年龄,像个老战士,我估计,你是个志愿兵吧!”

“您又错了,”吴江龙指指身上的干部标志,“没看出来,我这是干部标志嘛!”

那个时候还没实行军衔制,判断一名军人,能看出他是干部还是士兵,但还不能从眼观上确定他在军内的职务。

“是干部,有啥了不起,大不了是个小排长。”刘部长很自信地说。

“那么您又是什么何种身份?”吴江龙从大院里一出来,就听到了刘部长和徐昕的对话。从对话中他判断处此人是地方官员。

“我吗!”刘部长拉着长音,没有立即说出身份,而是把目光转向了徐昕。

如果在往常,徐昕也许会对刘部长毕恭毕敬。可今天不知怎么的,也许是受了吴江龙的感染,他竟然视这个平时趾高气扬的部长于无物。在刘部长有意让他回答时,他却把目光转向了别处,不与理睬。

刘部长见徐昕没有帮自己,只好自我介绍,“我是本县的武装部长。”

“哈”吴江龙冷笑了一声,“你就是老百姓平时说的那个,‘大檐帽戴红边,就吃当兵这两天’的那个官吗?”

吴江龙此语一出,刘部长勃然大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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