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流泪
李海生想想说,这样,借钱给你我不忍。你想啊,总校不给你钱,你挣那点工资,还要过日子,还要拉巴孩子,根本不够用。借你钱,你就一辈子还不上,累死你。马大志急了,说,你不借我,我拿啥盖房子啊。李海生笑了,说,这样,我不借钱给你,我白给你红砖咋样?红砖我去买,给你拉学校门口去,算咱们老同学一场的私交。马大志愣了,说,李海生,你没开玩笑啊。李海生肯定地说,没有。我当这么个不大不小的小领导,这点权利还是有的。不过,我也有个条件。马大志紧张了,看李海生。李海生被马大志的紧张样子逗笑了。说,其实,也很简单,学校盖好以后,学校的名字得换。你能当起这个家吗?
马大志不知道啥意思,瞅着李海生不答应也不拒绝。李海生说,我做好事想留点名声,买红砖的钱我出,学校盖好以后叫“海生小学”,咋样?马大志想了想,点头,答应了李海生。李海生很高兴,当下就吩咐那俩女的,赶紧落实这件事情。马大志喝完酒回马耳朵沟,一进沟口就看见拉砖的拖拉机在前面开。追上去问了,真是给学校拉砖来的。马大志恨不能再回县里去重新感谢一次李海生的大恩大德。
高玉大颠着脚看热闹呢,没有想到几天的光景,沙子和红砖就陆续进了现场。有点发蒙,心想这马大志还真有办法。佩服得不得了,问情况。打听水泥咋解决。马大志心一横,说,这样,咱俩去水泥厂赊帐。高玉大说,算了,我赊不来。要去你自己去。看你这么辛苦,我也豁出去了,水泥你解决了,树我就敢带领大家伙给放了。法不责众,再说,咱就是放了树,也没拿自己家去,都是给学校建房子。
马大志受到了鼓舞。去水泥厂想办法。秋月和秀锁抢着请马大志吃饭,马大志谁的饭也没心思吃,一直等厂长许耀飞回来。许耀飞出去考察,一直没回来。马大志等得心焦。水泥的事情就彻底卡住了。马大志拿出了李海生给的八十块钱,自己家里还有三十块,秋月给凑了十块。秀锁没有钱,找大老潘借,大老潘小气得很,拿出二十块钱来,秀锁把二十块钱就摔了回去。大老潘哭丧着脸说,你啥好处都没给我呢,我不能再往里白搭钱了,我算看明白了,你就是无底洞呢,填不满的大坑。秀锁说,想占我的便宜,那得看你出多大的力气支持学校盖房子。大老潘顿感前途光明,说,我出五十咋样?秀锁鼻子里“哼”了一下,不理睬大老潘。大老潘急了,涨价涨到一百三,再不能涨了。秀锁皱一下眉头,拿了钱要给马大志送去。大老潘抓住秀锁的手说,你不能坑我,说话不算数。我就这么点钱,回家还不知道咋跟老婆报账呢。秀锁说,瞧你没出息的样,后悔把钱给你。大老潘咬牙说,好,我就信你一回。
秀锁把钱递到马大志的手上。说,马老师,这些够拉水泥的了吗?马大志点头,说,至少可以开工了,秀锁,这钱算是借老师的,等盖完房子,学校缓过来了,老师再还给你。秀锁摇头,说,这钱,就算是我出的一份力了。
马大志跑着去开票付款,还亲自到包装车间,拉着秋月一起监督工人装水泥。秋月给工人递烟,说,师傅,我哥家拉水泥,足斤装着啊。包装的师傅答应着,说,放心吧,都装满了,估计得一百零二斤呢。
隔几天,秀锁请假说肚子疼。在宿舍里不出来,大老潘心领神会就悄悄钻进了宿舍。桂柳上班干活,听见大老潘不住地打着口哨。该到大老潘找自己偷嘴吃的时候了,大老潘竟然没事似地回家去了。秀锁没来上班,大老潘记工的时候都画了钩,桂柳就意识到了什么。秀锁再来上班,桂柳就更加热情。百般讨好。
高玉大豁出来了,趁高如意去公社开会,就跟马大志商量好了对策。高如意开完会,遇见大面,大面非拉着去吃饭喝酒。喝酒的中间,还出去把高如意自行车的气门芯给拔了。
高玉大组织了乡亲们,都来学校操场集合。红砖摆在那,沙堆摆在那,水泥也拉回了一车。乡亲们都受到了鼓舞,佩服马大志真是能干。高玉大简单交代了几句,安排人上山砍树。很快就弄好了,建设小学校的工程开始了。
高如意在公社那边住的,回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晚上。回家就睡觉了,早上醒来,才发现乡亲们没出工,一个人也没看着。问爹,高玉大告诉他,都在马大志那盖学校呢。高如意跑去看了,房子的框架已经快起来了。马大志过来打招呼,高如意心想,这俩老东西,还真有心计啊。树说放就给放了,叫我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行,行,等着,等以后着。高如意就坡下驴,跟着忙活起来。还说,我爹就是按照我的意思办事的。回家却给高玉大甩了脸子。高玉大假装看不着,装糊涂。
水泥到中途的时候还是不够了。水泥厂那边不给钱就不发货。马大志急得没法,用沙泥也能砌墙,可是,这样的房子还是不结实,过不了几年,还得重盖。马大志走在半路上,一辆汽车停下来,许耀飞在车上喊,马老师,你上来,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许耀飞拉着马大志,一直到了公社的小饭店。找个单间,许耀飞请马大志吃饭。马大志心里上火,闷头喝酒。许耀飞直截了当地说,马老师,都是乡里乡亲地住着,有啥话我也不想掖着藏着。马大志点头,说,许厂长,有话你就尽管说。许耀飞就喝口酒说,马老师,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咱都是顶天立地的男人,话哪说哪了,商量不成呢,就当我没说。马老师,我和韩秋月的事情,想必你也不是不知道。都拖了这么些年了,我爹和我娘身子骨都不好,一直盼望着我结婚呢。马大志看着许耀飞,明白了许耀飞的意思。打断说,许厂长,秋月虽然是我的干妹子,可是你们的婚事我不干涉。许耀飞叹口气,说,马老师,你不用再说了,咱们其实心里都有数,韩秋月心里念着谁,咱俩也都知道。马大志盯着许耀飞,不说话。许耀飞摊牌,说,马老师,你要是真心想跟秋月好,我不捣乱,白等这么些年也没关系。你要是不想跟秋月好,我希望……我希望你能够成全我们。
马大志继续闷着不说话。喝酒。许耀飞不失时机地看着马大志,马老师,听说你这些天正为建学校没有水泥着急呢?这样吧,也不算交换条件,你需要多少水泥,我全部给你解决了。马大志端着酒杯,看许耀飞。问,你真不要钱?许耀飞点头回答,嗯。马大志站起来就往外走,说,那我去生产队找马车拉水泥去了。许耀飞回答的很干脆,说,好。
马大志和许耀飞的这番谈话,谁都不知道具体内容。这次谈话以后,学校的水泥就彻底解决了。许耀飞全力以赴,不但白给了水泥盖学校,还把开始付的钱都给退了回来。马大志把秀锁给的一百三十块钱退还给她。秀锁不要,俩人正推让着,大老潘看见,说,秀锁,你就收下呗,马老师是诚心还给你的。秀锁瞪一眼大老潘,接了钱,揣起来。大老潘隔天来要钱,秀锁说,钱是我的,凭啥给你。大老潘说,那你也得把零头退给我,你那地方也没镶嵌金边,跟桂柳差不多呢。秀锁就吐了大老潘一脸的口水,拿起水舀子往大老潘身上泼水。
马大志有了这些钱办起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多了。拉玻璃,请木工,学校很快就盖了起来。
马大志那些日子,吃住在学校工地现场。搭个窝棚,带着民办守在那。秋月几次回来,都叫马大志去自己家住。马大志不肯,也不叫民办去。秋月气得没有办法,不知道马大志突然之间为什么变得冷漠了。以为马大志心里想着建房子,就没多想。
这个时候,许耀飞正式跟秋月确认结婚的日期了。
秋月非常为难,支吾着说过几天再说。许耀飞就深情地看着秋月,说,我等你。秋月回家就奔了学校那边。马大志正扛着房梁往房顶上递呢。秋月拉了马大志就走。马大志不去,秋月也急了,硬是拽了马大志。马大志说,秋月,有啥话就在这说,没见我忙着干活呢。秋月问,大志哥,许耀飞要跟我结婚了,你说我怎么办。马大志一点都没犹豫,说,结婚好啊,我这当哥哥的去送你。秋月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颤了声音,问,大志哥,你……你怎么?马大志轻松地说,秋月,我早都想好了,咱们俩这辈子就是兄妹的命。你看啊,你嫂子早晚还得回来。她一回来咱们咋办?我们是办了结婚证的。再闹出水莲和大面的事来,真没有办法收场了。我看许耀飞人不错,年轻有为,做了厂长,你跟他享不完的富贵呢。
秋月就彻底失望了,眼泪“哗哗”往下掉。说,大志哥,你真这么想的,我韩秋月不破坏你。我这就走,你别后悔就成。马大志转身就回去了,说,秋月,你慢走啊,我还得去干活呢。秋月在身后第一次骂了马大志,秋月喊,马大志,你个混蛋。你就跟你的学校过一辈子吧。我愿意嫁给谁就嫁给谁,用不着你来管。
秋月的婚礼办得很简朴。秋月不喜欢热闹,许耀飞也觉得新事新办好,领了结婚证书。俩人去县城旅行结婚。说是旅行结婚,其实也没走远。俩人在城里公园玩玩,在电影院看了场电影。晚上就住在城里的招待所里。
洗了脚,秋月上了床。许耀飞看着秋月,看不够。秋月一直压抑得很,整天都不爱说笑。许耀飞知道秋月的心思,迁就她。秋月说累了,就不去看公园看老虎,直接回招待所。俩人真的顺理成章呆在一起了,秋月反倒心情平静了下来。整个过程,秋月既没紧张也没激动,身子一直很舒展。看着许耀飞在一件一件脱下衣服,接着把秋月的衣服也脱了下来。秋月整个身子呈现在许耀飞的面前,许耀飞很激动,一次一次地亲吻着秋月的全身。秋月平静地看着许耀飞,直到许耀飞覆盖了自己,进入了自己的身子,秋月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许耀飞捧着秋月的脸,专注地看,秋月异乎寻常地平静。许耀飞轻声问秋月,疼吗?秋月只是轻轻摇一下头,眼睛里清澈如水,一点放浪的东西都没有。接着,许耀飞拼命地要着秋月,秋月好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一直在许耀飞的怀抱里随着潮起潮落。最后,许耀飞伏在秋月的身上,喘息着。秋月小心地摸着许耀飞的脸。许耀飞说,秋月,你是我的了。秋月努力笑了笑,点头。
突然,秋月的眼睛里就滚出了两大颗眼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