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分面
高玉大回来很生气,马大志看到了高玉大,就喊,队长,我看你手拿的那根棍不错,给我吧。高玉大问,你做啥?打胡闹?马大志说,我想做晾衣杆。高玉大想想,就给了马大志,说,拿去吧。也不知道外面是咋了,没管事的了。咱马耳朵沟还得按照自己的盆支着过日子。马大志把晾衣杆顺手就挂上了。高玉大瞅了半天,说,嘿,给你正合适,这个地挂这个杆正好。
马大志心里想,本来就是这里的杆。
没有胡闹,真弄不来东西吃。打这以后,几个人再没扎到地瓜吃。不过,胡闹能够扎来酸梨。几个人开始改换口味,吃烧酸梨。二面吃倒了牙,嘶呵着跟胡闹说,你再扎点别的吧,太酸。我娘也受不了,老吃酸的烧心。胡闹说,我看队长家的公鸡不错,哪天晚上我去给抓来。咱糊上黄泥烧着吃。
见胡闹和二面越吃胆子越大,马大志觉得不妥。抬手就给胡闹一巴掌,说,你真敢想啊你,想吃烧鸡啊。队长要是查咱们,就全完了。胡闹就蔫了。公鸡没敢抓来,不过还是偷来了俩鸡蛋。胡闹不敢跟马大志说,自己埋在火盆的灰里。讲故事忘了这事,鸡蛋就被烧爆了。四个人围着火盆憧憬从前烧地瓜的场面呢,“砰”地一声巨响,鸡蛋就嘣了起来。马大志和二面被溅起的灰尘迷了眼睛。二面的脑门子上沾了几块鸡蛋皮,房顶上也是一片白色的鸡蛋清。
马大志第二天规定,再不准用火盆烧东西吃了。必须得好好教育胡闹,不能还没教育好他,却被他带坏。
马耳朵沟一年分三次面粉,端午节中秋节各一次,每次每个人分一斤面粉。过年的时候一口人能分到一斤半。白面粉包韭菜馅饺子,能够从饺子皮外面看到里面的翠绿,吸引人。冬天没有韭菜,包酸菜馅的也够馋人的了。平时吃饺子就很少有白面,谁家有荞麦面吃就不错了。
腊月二十二,公社还没消息要去领白面。马耳朵沟所有的人都坐不住了。高玉大也很着急,问吴旺达在供销社消息灵通知道情况不。吴旺达上心打听一下,才知道公社把马耳朵沟给忘了。上面管事的少,革命是首要任务,分面是次要的任务。高玉大赶紧张罗人去领白面,人不能少去,去两驾马车。二面的马车赶得好,一定要去的。每驾马车四个青壮劳力跟车。浩浩荡荡去了公社,大院冷冷清清的,找不着正经办事的人。细打听才知道,今年的白面两天前都分了,马耳朵沟因为闭塞就忘了通知了。高玉大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该去找谁。就这么回去肯定不成,全村的人还在等着分白面呢。
情急之下高玉大想起了上次看到的武干部,就去找。还真找到了武干部,武干部在接受改造淘大粪。高玉大说了情况,武干部就拉了高玉大到僻静处说话。武干部说,这事我不能看马耳朵沟的热闹,我在你们那工作的时候,没少得着乡亲们的照顾。人不能忘本,这个理我懂。可是我现在被打倒了,权利是没有了,只有面子在。这个忙我帮,玉大,你也得帮我件事情。高玉大说,漫说武干部你说一件事情,能够帮我们把白面领回去,十件百件事情我们也都答应。只要我能够做得到就成,你说吧。
武干部说,那就好。我想知道,杜玉莲娘俩的情况。看武干部的窘迫,高玉大笑了。就这?我当是啥天大的事情。杜玉莲刚修完水库回来,胡闹还在马大志那上学,对了,放假了。武干部说,马大志是谁?高玉大说马志远的儿子。他爹死了,就接班了。武干部点头,看一眼高玉大说,你们还真行,学校还没黄。上面就整乱套了,这样下去可不成,我见到了总校的刘校长,跟他建议说中学还得继续上课招生。老刘也难啊。高玉大说,杜玉莲那挺好的,生产队对她娘俩很照顾。你不用惦记着,我心里有数。武干部说,寡妇失业的,过日子难。后来我听说郑干部也跟杜玉莲好上了?有这事吗?高玉大愣了一下,说没有吧,郑干部撒尿费劲,听说那地方不好使,他们不能在一起好吧。你听谁说的这事?武干部点头,说我随便问问,玉大,你给我捎个话,杜玉莲要是没变心的话,时候到了,我就去接她。高玉大说,成,我就照你说的学话给她?武干部说,就这么说就成。你们赶着马车,跟着我的大粪车,去公社李书记家去,叫他想办法。
高玉大见事情有了眉目,心里敞亮了不少,念武干部的好处,指挥着大车跟着武干部的大粪车走。遇到不好走的路,高玉大就和几个社员在粪车后面帮着推。武干部的面子还真好使,李书记给开了条子,叫高玉大带人去粮库领白面。高玉大千恩万谢,跟武干部告别。武干部推着粪车一直送出来,远远地挥手送别。不忘嘱咐高玉大一定把话带到。
领完白面,回去的路上大车出了事。因为高兴,高玉大中午就给大伙买了饼干吃。二面吐沫不够,喝凉水冲饼干。走在路上肚子就咕噜起来。实在忍不住就到路边拉屎。马车交给别人赶。鞭子一甩,枣红马欺生,惊毛了。马车就来个大扣斗翻了。所幸的是人马没事,白面袋子刮破了两袋,洒出不少白面来。洒落在山坡上捡不起来,高玉大这个心疼啊。望着一山坡的白花花,跺脚骂,二面,二面,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蛋,不会忍着回生产队的地里拉屎啊。瞎了你的大粪不说,还白瞎了这雪白雪白的白面了。
这么一折腾,到家的时候天就黑了。高玉大临时开了会,研究咋分这些白面。按照原来的计划,每家每人一斤半就不成了,面粉的总重量出现了缺失,平均怎么分啊。有人建议分堆,有人建议蒙着分,分哪算哪。都不是好办法。乡亲们都拿着盆啊袋子啊,围了一大圈在等着,高玉大急得大冷的天汗水都淌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