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雁影分飞
一日之计在于晨,魏文初今日起了个大早,早早用了早膳便急匆匆地直奔左相府。
都说赶早不如赶巧,他赶了早也赶了巧,正好左相早朝去了。少了呼呼喝喝地,他便可以自行去寻语儿了,魏文初喜出望外地朝瑾瑜居走去。
那狗腿李管家却拦住了他道:“大小姐今日一早便出去了,不在府中。”
魏文初狐疑地睨着李管家道:“你这狗奴才别是在诳本王,语儿鲜少出门,今日怎的这么赶巧她就出去了!”
李管家低眉顺眼地答道:“老奴不敢!大小姐自小便有主张,老奴也是不敢过问的。今日大小姐同她的贴身婢女轻风一齐出的门,似乎带了供奉之物,想必是祭拜去了。”
“想必那祸害是去求佛祖保佑她可以嫁一个富贵公子,文初哥哥你说是吗!”司雅嫣不知是如何得知他来了,这会儿打扮地光鲜亮丽地走过来,又熟门熟路就上来揽住了他的手臂。
魏文初拉开她的手臂,沉声道:“既然她不在府中,那我也不便叨扰,告辞。”
司雅嫣却不依不饶地又揽住了他的手臂,央着他道:“文初哥哥清晨至此,脚都不歇便要走,就不愿多留半刻陪嫣儿说说话吗?”
司雅嫣这样软言软语相邀,魏文初却丝毫不为所动,反用着极度锐利的眼神瞧着司雅嫣。无声则罢,只这么一个眼神便叫司雅嫣怕了,她只得松开了手。
魏文初甩甩衣袖便走出了相府,丝毫不顾司雅嫣此时难堪的面色。
今已旭阳高照,街上来往的行人也多了,小食摊上热气袅袅,这是上阳城极尽平淡的清晨。只是,她不在身侧,白费了这样好的清晨。
魏文初突然启唇道:“陈瑞,这上阳城里哪家寺庙香火最多?”
“据属下所知,城东的观音庙和城西月老庙香火都很旺,女子大多是去那两处祈福。去观音庙的多是求子求福,去月老庙的自然是求姻缘。”
魏文初点点头道:“那便先去城西的月老庙吧。”
陈瑞听罢脸上顿时愁云惨布,今日想必也难得偿所愿。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陈瑞看得最分明。这场追逐苦的只有他家的太子,那司家大小姐分明无意于太子。所谓周郎有意倩女无情,到头来只是枉负一场真心。
“太子,若司家大小姐是去祈愿的,你我贸然前去。依着那大小姐的脾性,怕是不会领情。”陈瑞停住了脚步。
陈瑞说的他又怎会不知道,只是慕语脾性向来如此冷漠,若是因此他便停滞不前。她也不会为他驻足一瞬,既然横竖都求不得,何不奋力博博。
魏文初几乎没有迟疑便又启步:“她一向如此,初见她之时她就是如此,我倾慕的是她的所有。即便她回以我冷言冷语,至少她就在我眼前。”
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陈瑞自知,他是再说不得什么了,身为魏文初的臂膀,他要做的是绝对的忠诚和服从,这便够了。
天刚微亮时司慕语便携着轻风启程了,司家是不会为她安排车轿的,她又不善骑射,二人只得徒步前往。费劲周折总算是到了城郊外的林子,轻风挎着竹篮在林外止了步。
“小姐快去快回,万事小心!”
司慕语往东方看去,此时天已大亮,刺目的日光灼得眼睛发晕。她不适地眨了眨眼,便加快了脚步往林中走去。果然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走得快反倒没有注意脚下的路,硬是被横插在路上的树枝绊到了。纵是她有一身好功夫,也抵不得心急的慌乱手足无措。
眼见她就要扑到灌木丛里,却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他清冷的声音响起:“怎么你总是如此狼狈,你这样护不好自己,叫我如何能安心。”
眼前的人身披金甲,腰佩长剑,长发悉数用一顶镂空祥云发冠束起。与先前她所看到的他都不一样,沉稳又利落,充满了阳刚气息。
或许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是先前那个鲁莽的少年了,他已经是一个男人,一个将军,一个王爷。
司慕语本还沉醉在他的美色中,一听他这话,瞬间恼了,便挣扎着要下来。微微气恼道:“只是一时心急,怎的就不能护好我自己了。这须臾十数年,我也度过了。”
魏文琰只好将她放下,摸着她的头安抚道:“是我的不是,要你偷偷摸摸来见我,又拣了这么一处荒僻的林子才惹得你被绊倒。”
若是不避着众人,只怕丞相府和太子都会找她的麻烦。他又不在城中,若是她又受了委屈,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他怎么愈发地油嘴滑舌了,司慕语垂着眉眼道:“此去何时回来?”
魏文琰见她这副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很是舍不得,将她抱入怀中柔声道:“最多半年,这一年多的时光我已尝尽思念的苦了,我再不能忍受了。慕语,你再等等。等我回来八抬大轿迎你过门,娶你做我的王妃,许你生生世世都我的妻。”
“当真?”司慕语抬头看着他,他就这样许了她生生世世的承诺。即便她再能自持,眼角眉梢的笑意却是半分再难掩住。
他长得愈发高了,司慕语本不矮,但是在他的衬托下倒显得十分娇小,每次说话都要抬起头。他是这世间唯一一个能让她仰望的人,而她甘之如饴。
她仰着脸看他时眉眼里柔情似水,这柔情只给了他。魏文琰顾之恋之,他却还是不想她累。便将她直挺挺地抱到可与他平视的高度,凝视着她的水眸认真地启唇:“当真!”
司慕语的手滑过他的脸颊,那温热的触感在指尖萦绕不去。她一时晃了神,魏文琰不知何时在她的手中放了枚东西。
“你贴身留着,拉响它,不出一刻钟我的亲卫就会到。当然,我希望你永远都不需要用到它,这能说明你是平安无恙的。”
“王爷,时候不早了。”云起在树林深处小心地说道。魏文琰放下她朝着林间答道:“知道了!”
“慕语,你就没有什么要与我说吗?”魏文琰闷声说着埋入她的发间,淡淡的幽香又着摄人心魄的魔力。
司慕语沉默了良久才憋出一句话“你我不在朝朝暮暮,只管去吧,我等你!”
“等我!”魏文琰说罢低头在她的额前印下了深深的一吻,似乎想证明什么一样。
阳光透过树叶将斑驳的剪影落在他们二人身上,深林中一袭战甲的他怀中抱着一个身着淡蓝色素衫的娇俏女子。一切美轮美奂,似梦如画。
魏文琰移开了唇紧紧地拥着她,司慕语轻轻拍着他的背,她的王爷,其实也只是个孩子。便踮起脚尖,在他俊朗的额前印下一吻。
当她柔若羽的唇淡淡地印上他的前额,他便觉得此生足矣。什么国家大义,黎民百姓都微不足道。此刻他只想拥着她,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
司慕语只浅浅地吻过,便狠心地将他推开,笑魇如花地启唇道:“王爷,早去早回。”
林中的树影曳过她的眼,一滴泪应声滑落。魏文琰不敢再看她的眼,他怕再一眼他便半步都不愿意离开了,只得逼自己将脚抬起。
直到听到远处不绝于耳的马蹄声响起,司慕语才挪动脚步。脑海中都是林中的鸟叫蝉鸣,和他的脸庞,温柔又魅惑的声音。
轻风焦急地在林外走来走去,看到司慕语的身影赶忙上前搀住她。见她神色又淡漠了些,半响后才启唇道:“小姐,这些香烛可要丢了。”
司慕语看了眼日头,便说:“不用,前方不远就是城隍庙。既已来了,那便去拜一拜吧。”
只是迈入这城隍庙似乎有些冷清,前来城祭拜的人鲜少。司慕语眼中露出了喜色,如此才好,城隍爷才能听到她心中所求。
她是不信鬼神之说的,可她心中有了牵挂之人,便只想着他好,奢望神明能够庇佑他。司慕语跪到那尊像前,闭上双眼诚心道:此心赤诚,惟愿一心人。求城隍爷保佑我意中人魏文琰此行事事顺利,平安归来。
轻风上前将她扶起来,问道:“小姐许了什么愿,为谁许的愿?”
司慕语笑道:“轻风,你难道不知心愿若是说出来便不灵验了吗!”
这是她五岁那年母亲带她去观音庙祈福时同她说的,那时她跟菩萨说:希望母亲可以一直陪着她。如今,真的不灵验,母亲早早便撒手人寰,留下她独自面对这尘世的凄苦。
自此,她便再也不信那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了。
经她这么一说轻风也才想起来,先前大小姐确实是说过。轻风担忧地看了一眼司慕语,她的神色果然蒙上一层悲戚,周身又竖起了浓浓的疏离感。
轻风开始希望她能和魏文琰长长久久地呆在一起,至少有那穆亲王陪伴着的时候,小姐总是开心的,不似现在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