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年少之约

寒冷漫长的冬已过去,阵阵温暖的春风拂过,万物复苏。荒凉的大地上萌出了新芽。魏文琰心底的那颗嫩芽早已长成参天大树,根深蒂固。

他常常读着倒置的书简,喝着冷掉的茶,却仍自得其乐。魏文琰想他大概是魔怔了,云起兴许也是这么想的。他刚将手中的书简倒过来,一个身影踏了进来。

“太子不是明日便要去权国吗,今夜怎有空来臣弟这。”魏文琰看着一进门便丧着头坐在椅上的魏文初道。

魏文初拿过魏文琰手中的清茶一饮而尽,语气低落地说道:“七弟你就别取笑本王了,你知道我无意娶那权国公主的。只是今日本王大为受挫,深感失败。”

他楞了半响后道:“七弟你说本王有何不好的,天下女子做梦都想嫁给我,偏偏那司慕语这般不识趣。”

这小丫头总是有本事伤他这一母同胞的王兄,魏文琰不着痕迹地轻笑。听及她并无意于王兄,他心中确是满满的欢喜。

魏文琰宽慰魏文初道:“这司慕语不过是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不值得王兄留恋。再说这司慕语并不得左相疼爱,没有母家的支持,对王兄的仕途无丝毫帮助,母后也是万万不会同意你纳她为妃的。”

话落之际他心底又有些愧疚,他这样宽慰王兄放下司慕语是否也是出于私心?魏文琰心中突然又有些窃喜,窃喜他只是普通的皇子,不被寄予厚望和期待。

魏文初闻此仍是丧气十足地道:“可我就这一颗心,在初次见她时我就交给了她,如今怕是取不回了。”话落便垂着头走出了重华宫。

魏文琰看着他落寞的身影,心底稍滑过一丝不安,他又何尝不是呢。早已根深蒂固,若想蓉只得连根拔除,将他的心生生地剜掉。

有些时日未见到那丫头了,该寻个什么由头去看她呢?魏文琰放下手中的书简沉思道。

“将军,皇上召您入宫。”云起匆匆地跑进来说道。父皇今日怎会突然召他入宫,魏文琰整理着朝服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儿臣参见父皇。”魏文琰朝高位上的魏帝跪下。

魏帝收起手中的折子不急不缓的道:“免礼,近日军中事务可繁忙?”

“回父皇,城中百姓安居乐业,军中自然不忙。”

魏帝满意地点点头道:“南疆蜀地土匪成患,蜀地地势易守难攻,官匪沆瀣一气。既然军中不忙,你去帮孤解了这后顾之忧。”

那蜀地确实易守难攻,此去没个三五年怕是解决不了这祸害。虽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但魏文琰本就无心于功名利禄,更不想离开上阳城。

只是父皇都已开口,他也只得应承。

“儿臣领命。”

魏帝身边的陈总管即刻拿出圣旨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七皇子文琰经明行修,贤良方正,册为穆亲王。望此去蜀地恪尽职守,解除匪患。钦此!”

魏文琰拜道:“儿臣谢父皇隆恩。”

“起来吧,你的王府业已修缮好,即日便可搬入。你母后可是十分舍不得你,望你早日处理好蜀地之事,返回上阳城。”

魏帝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意味深长地道,他肩上的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

魏文琰尚未及冠也无重大的军功,便可封王,且还是亲王,这是开国十代以来头一例。只是他却忧喜参半,喜可搬出宫独自居住,行动自如,忧...

方才还在想要寻个什么由头去探她,如今是不需要了,父王已送了他一个最好的由头。魏文琰看着桌上的点心,眼下只等夜色降临了。

月儿初升,黝黑的天际披上一层华美的轻纱。

魏文琰御风来到瑾瑜居,只见庭院里一抹月白色的身影正执着一把长剑在挥舞着,随着她纤腰的扭动,卷起了一地的花瓣。落花轻飞扬,月下佳人舞,一切都美好如画。

几月未见,想来她已大好了,魏文琰看了片刻后御风下去。

司慕语见到他先是一愣,未曾想魏文琰竟朝她出招。

他以手为剑,对上她凌厉的剑势,她手腕扭动出剑以化解。只见他手起身落,几个回合下来,司慕语却无法招架住他的招式,有落地之势。魏文琰忙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只手拂去她发间的落花。幽深的眼直直看着她,似有将她分拆入腹之势。

眼看着司慕语就要被他幽深的眼吃了进去,她涨红了脸急着从他怀中跳下,局促地道:“今日你怎么来了?”

魏文琰别开了眼,声音低沉地道:“过几日我便启程去蜀地,怕届时忙起来无法抽空前来辞别。”

司慕语想也没想,下意识问道:“此去何时回来?可有性命之忧?”魏文琰对上她清澈无波的眼道:“少则三五载,多则,归期难定。”

“既如此,你悄无声息去罢,何必告知与我!”

司慕语恼了,声音也冷淡了几分。

魏文琰却摸摸她的头,没心没肺地笑道:“莫恼,你瞧,我带了点心给你。”便将手中的点心放到她面前。

司慕语却正眼都不瞧一眼说道:“我又不是三岁孝,你不必带这哄孝的物什给我。”

魏文琰哑然失笑道:“是,我们慕语已是十三岁的大姑娘了。你只需保护好你自己,在上阳城等我归来即可。”

司慕语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道:“我为何要等你,过几年我便要嫁人,你就呆在蜀地与土匪做伴吧,娶个土匪婆子,如此,这辈子你都无须回上阳城了。”

魏文琰就势沉声道:“那我走了,等我娶个土匪婆子定会捎信与你,请你去喝喜酒。”

“你......”

司慕语气结了,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剑,指节都发白了。垂着头看着脚下的青石地,浓密的长睫上披着一层银灰的月光。

这青石地都要被她盯出个洞来了,魏文琰行动比思想快了一步,将司慕语紧紧地揽入怀中。哑着声音道:“慕语!”

“嗯?”

司慕语头被他捂入胸口,闷声应道。

“闭上眼睛。”

司慕语闻声抬起头疑惑地看他,魏文琰在她眉心印了一个深深的吻。

司慕语本能地闭上了眼,只觉得像是一阵及其轻柔的风滑过额际,清隽绵长,无法言明。心底泛过一层又一层的涟漪,荡得她的心都酥软了。她似乎是醉了,双眼迷离地看着头顶的人。

魏文琰低着头看着怀中迷糊的人儿,心中的想法十分的清楚坚定,启唇道:“慕语你要等我,三年,就三年。我就回来,你要是敢嫁了人,我便杀了那个吃熊心豹子胆的家伙,把你抢过来。”

此时司慕语对情爱之事仍是十分懵懂的,她只知道他不抗拒魏文琰,即使是他的拥抱和亲吻。

又即便是他说着这样的话,她心底都是毫不犹豫地同意的,像是与生俱来的。

魏文琰看着呆在怀中的司慕语,将她揽得更紧,这糊涂蛋。只好唤道:“慕语?”

其实他自己也是糊涂蛋,此时他的心中仍是一团迷雾,唯一的光亮就是眼前的司慕语,他口中毛都没长齐的丫头。

司慕语才醒过神来应道:“好!”

魏文琰心头被她细软的话语挠过,只这一字,便敌过千军万马。

魏文琰满意地将怀中的人放出来,将她的柔荑轻轻地收入掌中。她的手心有着淡淡的茧,想是常年练剑的缘故。他的眼神滑过嫩白手腕上的玉镯,这镯她戴着确实十分好看。

魏文琰的心中涌出一股无名的欲望,似乎想要些什么,他有些怕了。

他不敢再看眼前的人,哑声道:“慕语,等我!”便转身御风隐入黑夜中,他的清冷的声音也飘散在夜中。司慕语呆呆地看着天空,今夜似乎没有星星,整个天空像一个巨大的黑洞。

轻风轻轻地唤着呆立在地的司慕语,反复思量后开口说道:“小姐可是喜欢那七皇子?”司慕语不解地看着轻风道:“何谓喜欢?”

轻风也从未经历过情爱之事,轻风摇摇头道:“轻风也不知,或许小姐先前一到夜里便在院子里站着等他是喜欢,或许刚刚小姐和他所做之事就是喜欢。”

听轻风这么一说司慕语脑子更是乱如麻。

轻风小声提醒道:“这情本就是害人之物,大小姐就是深陷其中。总之,小姐不要沉迷情爱忘了要做的事,忘了大小姐所受之苦。”

“不,我不会忘,母亲所受之苦慕语一刻也不敢忘,我会让那些罪人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司慕语的眼神坚定了许多。

自她记事起,他从未见过司宇宗在母亲房中过夜,日日推辞说是朝中事物繁忙。或许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和魏长宁苟且了,又或者是更早之前。

那时候乳娘还在府中,她常常会与司慕语说起她刚生下的事。

乳娘说过,慕语二字是司宇宗起的,语字谐音母亲的羽字,慕字自然是倾慕之意。那时候她们还没有住进相府,她们住在不怎么大的房子里,但是乳娘说那时母亲和司宇宗十分恩爱,还是当时的一段佳话。

如今想起竟觉得十分讽刺,尤其是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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