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雄甲天下

传统部落的核心凝聚力,无非两点。血脉和信仰。

羌人山寨亦是如此。信仰暂放一旁。刘备选择从相对简单的世俗下手。

整盘“反客为主”之计。说起来,并不复杂。羌人自以为是受刑。且不过四年期。心想,只需熬过四年,便可返回老寨。再说,包吃包住,出一把力气,还能赚取不菲的工钱,如此美事,何乐而不为。

以至于听闻此事,那些未曾伙同谋反的胡族,皆有些跃跃欲试啊。

正如刘备所言“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此乃天性使然。逆天行事,天理不容。若一意孤行,蓟王自当替天行道。杀一儆百。

无双连环第四环中,宋建的作用,可不仅仅“兜底”这么简单。起也是刘备能长驻陇右的一个楔子。或者说“战略抓手”。正因宋建在逃,西征未能克尽全功,为防羌乱死灰复燃,朝廷三思之后,才未将蓟王调回,平关东之乱。

据说。得知蓟王平定陇右,又令羌人迁出山寨。京兆尹刘陶已上表,欲在函谷关西,弘农华阴县东,渭、洛与大河交汇处,筑一雄关。因“河在关内,南流潼激关山,因谓之潼关。”

潼关南依秦岭,北临大河,东连函谷,西接长安。扼关中要冲,后世有“三秦锁钥”、“四镇咽喉”、“百二重关”之美誉,威名雄甲天下,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邸报传来,刘备这才想起,自己吟《潼关怀古》时,潼关尚未建造。

汉末,曹操为防关西兵乱,于建安元年(196年)始设潼关,并废函谷关。

如今函谷尚在,京兆尹刘陶已迫不及待,修造潼关。再想他重修长安宫室之举。刘备不由一声叹。终能理解,为何后世会有黄袍加身。

无论他如何作想,旁人已迫不及待。

刘备以辅汉大将军的名义,先定羌人之罪,再表奏洛阳。正因有假节之权。

故而,亦无需知会凉州官吏。然为便于行事,刘备还是相邀凉州刺史宋枭,领刺史府一众属吏,赶来大震关相见。

“卑下等,拜见蓟王。”见刘备除戎装,着王服。宋枭这便心领神会。

“诸位免礼,赐座。”

“谢王上。”

落座后,宋枭为刘备介绍随行人等:“别驾苏奇。”

身后便有一人起身行礼:“下官拜见蓟王。”

“功曹程球。”

又有一人媚笑起身:“卑下拜见王上!”

“兵曹范津。”

第三人亦起身行礼:“下官拜见蓟王。”

待三人落座,宋枭这才言道:“彼时,贼兵势大。州郡官吏多有被害、从贼或逃匿者。凉州一地,吏治衰败。本想为王上分担一二,却自顾不暇,惭愧之至。”

“无妨。”刘备笑着安慰:“流徙羌人乃由羌人自行管理。凉州吏治不全,不妨由各地孝廉增补。若使君方便,孤想悬扁各县,募集人才。”

“同为朝堂效力,王上当可放手施为,下官并无异议。”宋枭躬身答道。

“如此,甚好。”刘备轻轻点头:“凡羌人刑徒,皆由孤来掌管。凡西州内政,皆劳烦使君与众属吏全权处置。不知可否?”

“卑下敢不从命。”宋枭再拜。

“马将军何在?”刘备未见到偏将军马腾。

“卑下遣他去收复各县,招募义从。当可为王上所用。”宋枭答道。

闻此言,麾下属吏皆面生异色。“为王上所用”,只此一句,宋枭之心,便昭然若揭。

若非偏将军马腾收拢溃军,且战且退。又依山下寨,阻贼军于陇山之上,宋枭早惶惶不可终日。以前种种,不过纸上谈兵。设身处地,方知其中惊险。且若非刘备代为进言,早已削职下狱。岂还能窃居高位,在此闲谈。

所谓投桃报李。自当尽其所能,为蓟王分忧解难。至于投靠蓟王门下,以宋枭之能,尚未有此远见。

别驾苏奇这便问道:“敢问王上,十万羌人青壮,拖家带口,流徙各城。不知官吏,从何而来?”

刘备答道:“处理羌胡杂处,西域都护府一众属吏,驾轻就熟。官吏自当从关外调入。若不足用,则从各郡招募。”

“原来如此。”别驾苏奇亦可称干吏。这便了然于胸。

当然,辅汉大将军此举,亦无可非议。辅汉大将军本就都护西域。且如刘备所言,西域都护府,处理羌胡杂处得心应手。于情于理,皆无可指摘。

外人虽看不出门道。然作为西州宿吏,苏奇、程球等人,又岂能不知!

陇右汉人渐少,而羌胡渐多。只需尽收羌胡之心,陇右遂成蓟王都护之地也。

蓟国雄踞幽冀,都护陇右西域。

东西夹击,大事成矣。

转而一想。本就是天家之事。蓟王如何行事,又岂轮到他去操心。

心念如此,这便处变不惊,淡然应对。

天将变矣。

倾覆之际,为自己谋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亦是人之常情。

于是乎,罕见的一幕,很快在陇右上演。

许多身穿汉式官服,却高鼻深目的胡人官吏,纷纷入关,入驻各城,掌羌人刑徒诸事。

这些被称为“西人”的都护府属吏,面见刘备时五体投地,口呼“主公。”据说,多是域外奴隶。被蓟王高价贩来,安居在各处绿洲。如今已与汉人“大同小异”。故称“西人”。

“西人”,春秋时,用以称周都镐京人。《诗·小雅·大东》:“西人之子,粲粲衣服。”“西人,京师人也。”

《大东》为谭人所作,周都镐,谭为东国,故称周人为西人。一说“西人”亦指西周王朝贵族。

古为今用,其意大有不同。

此处“西人”,乃是指“帝国西方之人”。词意可比“北人”、“南人”。

刘备曾叹曰:“‘南人驾船,北人乘马’,信有之也。”乃语出《》“胡人便于马,越人便于舟。”之句。

《淮南子》成书于前汉。三百年后,“胡人”成“北人”。“越人”变“南人”。足见我大汉兼容并蓄,包罗万种。

后世有个笑话,说自己出身,乃是“国内混”。言指自己乃是某省与某省之混血。其实,还真有其道理。

上溯到战国七雄,燕赵、韩楚,自可称混血。再上溯到春秋百余国,诸国混血更加明显。至于万千部落的上古时期,我们也是从“炎黄混”为始。

随着越来越多的绿洲属吏,入驻陇右。

“西人东来”,遂成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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