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拼出一个好前程
步安毕竟是第一次跟江湖人谈判,很重视这个对手,出来望江楼之前,他跟邓小闲他们商量了几套预案。
有埋伏怎么办?公孙庞带了帮手过来怎么办?放鸽子不来怎么办?
这里头最关键的问题是:打得过吗?
鬼捕七司,洛轻亭是阵修,需要事先布阵,游平是符修,得临时画符,张瞎子就是个看风水的。
只有邓小闲的咒玄和惠圆的神通能二话不说就开干。所以,步安主要就是问他们俩。
邓小闲说:“人不多就打得过。”
惠圆说:“人不太多就打得过。”
所以,当公孙庞独自一个人走进望江楼时,他就已经注定要被扔进运河——邓小闲说他会水。
步安觉得,既然要出来混,就得有个混不吝的形象,有种谁敢惹我,我就跟你没完的气势。
可眼下对着一脸关切的楼心悦和方菲儿,他却不好直说,其实这是他给别人摆的鸿门宴,是素素传错了话。
望江楼不是说话的地方,步安拉着楼心悦、方菲儿和宋青下楼,身后跟着他的鬼捕七司。
经过二楼时,响起稀稀落落的一片“步爷”,天姥书院的三位同门不由得驻足侧目,宋青惊道:“你在外头面子这么大了吗?”
步安朝楼面上随意拱了拱手,轻声解释道:“这还不是书院的面子。”他这话只说对了一小半,这声“步爷”更多还是冲着他刚才把公孙庞扔进运河的气势。
从望江楼里出来,步安还有些担心公孙庞会湿乎乎地拦在道上,虽然多了三个帮手更加不用怕他,但他万一操弄着那条鞭,嘴上不干不净的,毕竟恶心人。
但他又一次高估了公孙庞。
……
……
楼家书馆的院子里,步安将自己这一个月来,怎么跟着别人去捉鬼,又这么在子敬街上说书,遇上不明身份的贵人,得了一锭金铤,再用这锭金铤当本钱,办了鬼捕七司的经过说了一遍。
当然,因为自己误把卫十七认作余家千金而闹出来的那一系列误会,实在狗血又离奇,他就略去没提。
全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当初下山,我就是跟着祝师兄来越州捉鬼的,现在把捉鬼当成了正事来做,也算有始有终吧。”
楼心悦听完长叹一口气,道:“步师弟,真是难为你了。”
方菲儿也说:“这才一个月,苏苏就瘦了这么多,准是跟着步师弟吃苦了。”
她想到两人起早贪黑去子敬街上说书,只为挣一口饭吃,便觉得心酸。
“楼师姐还说山下江湖险恶,担心步安吃亏呢!”宋青瞥了一眼步安,没心没肺地笑着:“我看步安哪里肯吃亏,都是别人吃他的亏!”
步安时隔一个月再见到宋青,觉得亲切又暖心
,笑道:“我这也是被逼的,今天那个小老头,我要是没手段,他便以为我好欺负。”
方菲儿正色道:“正是如此!我爹就说,行伍和江湖的规矩,就是认谁的拳头硬,胆儿肥,想立足便要狠,哪怕打落了牙齿吞进肚子,面上也要硬撑一口气。”
楼心悦点头道:“这倒正应了师尊叫我转与步师弟的那句话。”
“什么话?”步安有些好奇,不知道这位美女师尊又要跟他说些什么。
“师尊说,兰亭夏集或有变故,步师弟到时若遇疑难,只需记得:一退不如一进……”楼心悦说得认真,方菲儿和宋青之前也不知道有这回事,也听得神色严重。
“一退不如一进……”步安眉头微皱:“师尊有没有提,会是什么变故?”
楼心悦摇了摇头:“师尊说,也许只是她多虑了,若是风平浪静便最好不过。”
步安笑了笑道:”那便最好不过。“心里却想着,屠瑶既然这么说,十有八九要出事。
会是什么事情呢?
“步师弟!”方菲儿打破了维持少倾的沉默,好奇道:“你还没说,是怎么招来的那些个伙计呢,尽是奇人异士嘛!”
“还是多亏了祝师兄……”步安也懒得再去操心这没头没尾的烦心事,笑着讲起鬼捕七司的筹建过程。
……
……
同一时间,相距不远的鬼捕七司院子里。
七司众人除了洛轻亭和惠圆坐在两条长凳上,其余人或蹲或躺,没个正经样子,和楼家书馆的院子画风迥异。
一伙儿人扬眉吐气,似乎从来没这么舒坦过。
“真想不到步爷是个狠角色。那几句听得我浑身直打颤,到现在寒毛管都竖着呢。”乞儿游平仍旧胀红着脸,因为兴奋,话也变多了。
“这便是念书人的本事,轻描淡写几句话,比扯着嗓子骂街还狠!”洛轻亭说着,还瞟了一眼邓小闲,似乎是说,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自己。
邓小闲只当没有看见,咧着嘴道:“要我说,和尚把那老小子扔江里,是救了他一命!要不是给凉水泡一泡,他非当场憋死过去!”
惠圆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众人见他似乎把邓小闲的话当了真,全都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张瞎子摇头感慨道,“要说心狠手辣,江湖人哪里是读书人的对手,人家只需动动嘴,便要人头落地,大笔一挥,那是千军万马!”
“六艺有这般厉害?”游平大张着嘴,惊讶道。
邓小闲照着他脑袋拍了一记:“傻了吧你?!瞎子说的是当官的威风!”
游平傻笑着挠挠头道:“那是那是……刘知府也不像是有修为的,可那两个跟班,我看一眼都发慌。”
“除非修为通天,连朝廷都要供着,要不然修行人跟老百姓又有什么不同,见官一样要跪,犯王法一样要吃官司……”张瞎子苦笑道。
“邪月一来,寻常百姓命如草菅,修行人至少还有自保之力。”洛轻亭瞥了一眼张瞎子,转而笑道:“不过,你说的也对,看风水的是和寻常百姓没什么两样。”
张瞎子今天望江楼一行,心气正高,平常开惯了的玩笑今天听着却刺耳,当下昂着头道:“那是在越州!要是在边关行伍,风水玄修能知百里风云,可比你这阵玄管用!”
“哎哟!瞎子今天长脾气了!”洛轻亭笑着说:“可你说的那得是空境之上的风水玄修……玄策真人当年布下数百里大阵,一人灭一国呢!你怎么不说?”
两人正拌着嘴,一旁的乞儿游平轻声嘟囔:“……我就怕公孙庞说的也是实话。天姥书院,三步成诗,遇事又够狠,这样的人物怎么会甘心窝在越州,干这捉鬼买卖。”
他这么轻轻一句,就立即止住了张瞎子和洛轻亭的拌嘴。
“你这么说,岂不是着了公孙庞的道。”洛轻亭的语气,听上去并没有那么自信。
“可道理是这个道理吧,那老小子也没有说错。”游平低着头道。
“咸吃萝卜淡操心。”张瞎子哼了一声道:“瞎子我只管跟着步爷!去边关,我便是将军马下的亲兵,去当官,我便是知府家里的门房,哪个不比摆摊算命好?!”
游平叹了口气道:“只怕步爷看不上你我这样的废人。”
“你废人别带上我!”张瞎子恨恨道:“我眼瞎心不瞎!前程摆在跟前,我瞧得准!”
洛轻亭也道:“只管出死力就是了!拼一拼,拼出个好前程来!”
他们说得正起劲,突然发现邓小闲蹲在一旁,手里拿着细树枝在地上随便扒拉着,一反常态地闭着嘴,便也识趣地不再说话。
“我就待在越州,哪儿也不去,要有好前程就让给你们了。”邓小闲好一会儿才抬头看看他们,脸上笑得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