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七爷,身上疼

医院的楼梯间。

郁启叶难得情绪失去控制,一拳狠狠地打在了袁青的脸上,若是没扶住栏杆,他差点摔下去——

“你是个大人,你应该有最基本的成熟判断!”他加重了声线,如此都不足以显示他内心到底有多愤怒。

袁青低着头,脑袋这个时候都是懵的,感觉头重脚轻似的。

他已经很久没挨郁启叶的打了。

他之前也是反对林木兮的请求,可她哭着,一定要为那女孩的死讨个公道,说,不然那女孩阴魂不会散……。

谁知道他在暗处掐着自己的大腿,让疼痛清醒自己的大脑记住林木兮的嘱咐和乞求,这才没有冲出去。

他没办法,他要是不答应,林木兮也会找别人。

跟他摊明要配合,只是因为她信任他。

他抱着她离开时,没走多久,她要下来,他眼看着林木兮狠狠的把自己的手臂打向墙角,只是怕伤残不够定罪。

狠,他第一次看到这么小的身体里,有这么大的狠劲。

当时他的心里只有震撼,身体止不住的发颤。

作为一个大人,他打从心底里敬佩这样一个用尽手段达到自己目的的女孩。

郁启叶气息粗重,看着袁青低着的头,从心底生出一抹无奈之意。

“我要的是一条忠心的狗,现在这条狗已经不知道他的主子是谁了,那就没有用了。”

郁启叶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还没走俩步,只听身后一声响动,是膝盖打在地面上的声响。

郁启叶没有任何迟疑,抬步离开。

病房。

林木兮这个精神状态,让人很是担心,郁志儒和吴婶都守在床边,除了心疼就是心疼。

郁启叶一身军装都还未来得及脱下,他解了解几颗扣子,声线有些低哑:

“都出去。”

郁志儒站起身来,有些不悦:“四哥,你吓着她了。”

“出去。”郁启叶不耐重复。

郁志儒眉头紧皱着,不想再让,可吴婶过来挽住他的胳膊,缓和出声:

“七小姐喜欢吃甜的,你最知道她了,跟吴婶出去转一圈吧!”

郁志儒这才被拉走——

俩人一走,林木兮就把自己蒙进被子里了。

郁启叶直接把被子抓起扔在床尾,穿着宽大病服卷缩着的林木兮赶紧挪了挪身子,想再去扯床尾的被子盖过——

突然,郁启叶一把按住了她的脖颈,声线夹在一丝怒意和薄凉:

“你说,你要是死了,那些人判的刑应该更重吧?用俩条性命毁了几个人,几个家庭一生,这对你来说,应该很值吧?”

郁启叶好似没开玩笑,说话间,林木兮的脸已经涨红,颈部窒息的威胁让她瞳孔微张,下意识的张嘴大口大口想要呼吸……。

可她紧握着床单,硬是没有挣扎。

郁启叶气得胸膛一起一伏,却偏偏对她满满的都是无可奈何。

他松手站直了腰身,侧过身子,扶额调整自己的情绪。

林木兮揉了揉脖子坐起身来,气息有些凌乱不稳:“他们欺软怕硬,田甜给不了他们悔改,那我只能教他们做人。”

“是。”郁启叶点了点头:“你多能耐,你多有本事,明面上不想把自己搭进去,所以给他们下套设局,林木兮,你可真是好样的啊!”

“阳光照不透人心的黑暗,以暴制暴你说是愚蠢,如果他们内心足够干净,又怎么会造成今天这个局面?”

他这么生气愤怒,是在为她卑劣的手段感到可耻,为那些耽误了人生脚步的学子们可惜吗?

针芒相对,注定有一方退让。

郁启叶看着林木兮,那脸颊上的淤青还十分明显,他不知道,那病服下的身子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他生气,气她的愚蠢,气她用这种自损八百的方式。

她若是想,大可跟他知会一声,只要求他,只要是她所求,哪怕不合理……。

空气突然沉默了下来,林木兮眸子颤了颤,遭受那种事情和场面,心里多少是酸酸的。

一双泪眸看着正在气头上的郁启叶,细弱地说了一句:“七爷,身上疼。”

话音一落,那泪珠如豆,从眼眶中溢了出来。

郁启叶的心一下便化了,靠近了些,别过脸去,“以后,不许再瞒着我,有什么事可以依靠我。”

林木兮把头靠在郁启叶的怀里,轻轻抽泣着。

受到欺辱的时候,她也怕,怕得想逃,想示弱。

可她又想着,她所受的,也许还不及田甜的十分之一,咬着后槽牙也忍了下来……。

病房里传来一声声放肆的哭声,夹参着悲伤和痛楚,为自己,也为他人。

许久,林木兮许是哭累了,她仰起头,哽咽出声:“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

第二天上午,郁启叶把一个文件袋放到病床床头,随即便回了部队。

郁志儒也有公务在身,林木兮好说歹说之下,才把人劝回B市。

至于郁书彦,说是可以好好休息给自己放个小假,不会耽误了学业,林木兮这才让他陪同的。

在医院躺了三天后,办理出院时是郁书彦陪同的。

只不过,林木兮没着急回郁家,说了一个地址,让他开车先往那去转一圈。

那是距离学校约莫有一个小时车程的小县城,田甜的家就在县城附近的村庄。

她看着窗外闪过的矮房,她都不知道,原来她每天上下学会有这么远的一段路程。

田甜家是个不到百平的一层楼房,看样式,应该有些年头了。

凹凸不平的碎石门前突然停了一辆黑的发亮的宝马车,这让中午忙活着准备吃午饭的田家人有些发愣,同时隔壁邻居家也是站出来观望,搞不明白这田家什么时候跟这么有钱的人家牵扯关系了……。

林木兮听说了,田家人从学校得到一笔赔偿安抚之后,回家便把田甜的尸体埋了。

没有举办丧礼,门前没有挂白,就连棺材也很是简陋。

袁青还打听到,田家人貌似想用这笔钱盖个二三层楼的房子……。

开车的郁书彦多多少少了解一些事,见门口张望犹豫着不上前的田家人,看了一眼后座的林木兮,出声问道:

“你想做什么?我下去就行。”

林木兮摇了摇头,已经转动了门把。

她走到门前,看一眼门口看着她的三个孩子和一个中年男人,没作理会,直接走了进去。

郁书彦跟在身后,心里有点担忧。

林木兮环顾了一下这客厅的环境,墙上的白漆有些已经掉皮了,墙面很脏,地上也是坑坑洼洼的水泥地,电视机是那种老的电视,要说值钱的,电视机旁的电饭煲好像是新买的……

家里突然来了人,正在厨房炒菜的田妈出来,见林木兮和郁书彦俩人的穿着,顿时显得有些拘谨。

林木兮只是扫了一圈便收回视线,看着田父,淡淡出声:“我是田甜的同学。”

田妈回应:“原来是田甜的同学啊!吃饭了没有,要不坐下吃点?”

林木兮还没来得及出声回应,身边的郁书彦连忙出声回绝:

“不用了,家里已经做好了饭。”

主要她身上有伤,入口的要注意。

林木兮把手里的文件袋打开,拿出几张纸递到田父的跟前,冷然出声:

“这是田甜的鉴定报告,相信你之前应该拿到过一份,我这里还有另外一份鉴定,鉴定显示,田甜肚子里的孩子,是你弟弟田为的。”

话音一落,田家人脸色皆是一变,林木兮心里猛然一下刺痛,鼻头顿时就酸了。

显然,田家人是知情的。

难怪当时去学校闹那么大的动静,只是嚷嚷着学校要为她女儿的死赔偿负责,决口不提田甜怀孕的事。

田为三十四岁了,年轻时讨过一个老婆,没过半年,人在工地伤了腿,落了个残疾没有劳动力了,但是还怀着孕的老婆狠心把孩子打了都不要跟他在一起。

田家家境不好,加上谁家女儿也不愿意嫁给一个残疾,所以直到今天还打着光棍,住在哥哥家。

田甜是长女,底下还有俩个妹妹一个弟弟。

估摸着她也是发现自己怀上了,要真把孩子生下来,她这辈子也就望到头,还不如去……

田父只是扫了一眼鉴定单,对林木兮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善了:

“这是我们家的事。”

林木兮看着田父那黝黑的肤色,轻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路上,郁书彦看了看后视镜阖眸养神的女孩,想了想,出声说道:

“作为朋友,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她做的已经够多了。

林木兮轻睁了眼眸,看着窗外划过的树木,声线极轻:

“田甜在死前,是故意给我制造压力,就是因为她自己懦弱做不到的事情,想让我帮她。”

“那田家的事,你想怎么处理?”

“自己家出了这种丑闻,要是张扬出去,怕是一辈子都会被村里人戳脊梁骨。你看,我特意给过他们机会,是他们自己不要,自己女儿的命都没有所谓的面子重要,这家人也真是够可笑的。”

说完,林木兮发出一声嘲讽的轻笑。

“那我知道了,这事交给我吧!”

……

第二天,田家接到法院的传票,不单是田为,连同着田父田母也一同告上了法庭……。

……。

……。

晚上。

袁青把车停在了北川学校的围墙下面,他接着车头的高度攀越围墙,在围墙另一边接住了林木兮。

北川被勒令停校整改,听说就连校长都受到波及,面临停职的处罚。

前几天又是自杀又是欺凌视频,导致很多家长人心惶惶,不少已经办理了退学转校,这个原本风光,令大多数家庭望不可及的贵族学校,一下便成为了历史。

袁青这几天沉默寡言了不少,感觉像是回到了林木兮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她也知道,肯定是七爷惩罚或训斥了他,等七爷什么时候回来,她再好好求情帮说几句好话吧!

尽管林木兮说要单独转转,可袁青已经不敢让她离开他的视线了。

不过他还是扯开了一段距离,手电筒的光一直打在她身上,确保她的安全。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林木兮去了实验室楼下,也就是当初田甜摔死的地方。

这大半夜的,她也不觉得瘆得慌。

林木兮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袁青,也不去理会了。

灵仙帮她的眼睛看了光,她能很清晰的看见,田甜一直就蹲在墙边没有离开过。

林木兮把俩支黄白菊花放在地上,压低了声线:“今儿头七,我来送你一程。”

“木兮。”

那个凉凉空远的声音叫唤着她的名字。

“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人该罚的也都罚了,你安心走吧!”

“都罚了?”田甜嘴角带着浅笑:“那些欺负我的不止那些,还有那些冷眼旁观的,他们就没有错吗?”

林木兮忍住自己不去看田甜的脸,“够了,我一条胳膊差点断了,我动用我所有的力量,我帮到这个份上,差不多了。”

难不成,她好像要祸害整个学校不是?

“那郁月嬅呢?那些人背后如果没有郁月嬅撑腰,他们敢那么肆无忌惮吗?”

“那你想怎样?她姓郁,是我姐,我还能整死她?”林木兮情绪有些激动了。

她倒不是因为郁月嬅是她姐才不动她,这其中因素太多太复杂了。

林木兮这一声让袁青打了个冷颤,他连忙跑了过来,强烈的手电筒光照着林木兮的脸,出声问道:

“怎么了?”

林木兮摇了摇头:“没事。”

随即,她也不顾袁青是不是在场,低声说道:“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今晚是你最后一天,往后我都会给你烧点香火纸钱。”

说完,抬步离开。

袁青有些慌乱的看了一眼水泥地,转而收敛心绪,大步跟上了前头的林木兮。

只是,林木兮还没走多远,灵仙的声音突然响起:

“木兮,快跑,这个气息,是灵仙。”

林木兮身子一僵,慌忙躲进了一旁的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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