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惦念
现下一看到她在这里过得如此悠然自得，也禁不住稍稍放下心来。.
手中的一块糕点尚未吃完，那厢香玲便端着文房四宝从湖上的回廊上笑嘻嘻在跑了过来。
“玥儿小姐，你要的笔墨纸砚都拿来了。”
将手中的东西往水榭中的石桌上一放，香玲看向望着玥儿笑得一脸温润的云玖笑得一脸狡黠。
“玥儿小姐，我们庄主不仅人好丹青书画更是一流，不如就让他为玥儿小姐画上一幅画像怎么样？”
听香玲如此一说，玥儿立即笑着向云玖看了一眼，澄澈的眸子中闪过一抹戏谑之色。
那厢云玖见她如此一笑，立即也微哂着摇了摇头。走到香玲身边执笔抬眸，望着眼前那如同她怀中小猫一般神情慵懒的女子勾唇一笑。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如今你我一别也有八年之久，玥儿可不能再小看我手中这支笔。”
话落，摊开一张宣纸，在玉石圆桌上辗转铺开。
那厢正乖巧站在一旁的香玲见状也立即笑着拿起砚上那方徽墨，动作熟稔地碾磨起来。
此时秋风拂过，将满园丹桂的清香也送到亭中三人鼻端，衬着湖岸边一片无边的秋色，更是显得清爽宜人。
少顷，但见那一身玄色衣衫的公子弯腰提笔沾墨，而后又抬头朝对面坐在亭中的女子微微看了一眼，便落笔飞快地在纸上勾画起来。
玥儿懒懒地依在亭中的围栏上，目光虽是看着不远处正附身在宣纸上精心描画的男子，脑中闪现的却是无数幅似曾相似的画面。.
然而那画面之中，神情温润望着他提笑浅笑的男子却并非眼前之人。
“庄主画得可真是漂亮。”
一声惊艳的赞叹猛然传入耳中，将神游天外的女子拉回现实。抬眸乍一对上云玖那张犹带着笑意的面孔之后，玥儿立即也对他勾唇一笑。
将手中的白猫轻轻话在身侧的石凳之上，这才起身走到了云玖身边。
入目便见一幅意境清雅的水墨画。画中的女子神情慵懒，眉眼细致稍显稚嫩，在一池碧水的亭台边依栏而坐。亭台下的碧水之中，飘着几片翻卷的荷叶，叶上还托着几颗泪珠似的水滴。
不得不说，这画是美的。人画得美，意境也美。
玥儿看着看着，竟也忍不住伸出手指去扶了扶那美人的脸颊。
她不会不记得这张脸，这画中女子的模样分明就是八年前的她。只是云玖在作画之时，将她的身形改成了现在这般大小，所以看在别人眼里，与现在的她自然是有几分差异的。
见得玥儿此举，站在旁边的香玲脸上顿时加了几分小心。以她的阅历，着实看不出此时的玥儿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有些忐忑地将视线转向犹自站在一边的云玖，却见他们平日里向来和颜悦色的庄主此时脸上也添了几分深沉苍凉之色。
察言观色之下，乖觉的女子立即不动声色地悄悄退了下去，将亭中的一方天地留给两位当事人。
“记得当日琼林盛宴，你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裙坐在陈王和王后跟前。一张天真的小脸笑得如花般灿烂，虽然脸上沾满了桂花糕的碎屑，却也是我这一生中所见过的最美的容颜。”
听得云玖如此一说，玥儿当即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记得。那她又如何会忘记？
年方十六岁的状元郎坐在台下的百官之中，面色微红，神情微囧。虽被几个当朝元老认定为良材美质，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却始终都保持着谦卑恭敬的态度，一双拱在胸前的手，直到宴会结束时都不曾放下。
只有在无意无意将目光向她转过来时，才会露出一抹柔和而温润的笑意来。
当年她虽然只有十岁，却也被他俊俏的模样和过人的文采所吸引。于是一面在心里想，他的手臂举了如此之久，会不会酸痛得紧，一边又在陈王面前吵着央求，要她的父王任命那年少的状元郎为自己的新太傅。
回想起来，这还是她身为公主之时，所做过的唯一一件任性之事。
不想这一任性，却是任了一辈子。陈王和王后在那之后的第二年秋天便被迫自刎，让她此生都失去了再任性一次的机会。
指尖沿着那散发着阵阵墨香的宣纸轻轻滑过，沁到眼角的泪水也慢慢浸满眼眶。
知她是心有所感，云玖禁不住走上前来两步，抬手轻轻替女子拭去了眼角晶莹的泪滴。
“玥儿，若是这一生都要你陪在我身边，即便是天下大乱，乾坤倒转你我都不离不弃，这样……可好？”
说这话时，男人深沉而紧张的视线一刻都不曾离开过玥儿的脸。那般慎重而小心翼翼的模样，好似一不小心就会失了全世界。
听得他如此一说，正沉浸在悲伤中的女子愣了片刻之后又抬眸对他轻轻浅笑起来。
“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即便这乾坤真的倒转，天下真的大乱，现下你要想与我脱了干系也是不可能了。”
闻得此话，云玖那双深沉的眸子先是暗了暗，继而又勾起唇角露出一丝浅笑来。
“玥儿说得甚是。”
经他这一笑，方才水榭里那股略显紧张的气氛也渐渐缓解下来。退到湖边不远处站了半响的香玲在踮脚朝水榭中张望了片刻之后，终于松下一口气来。
正当她捧着手上沏好的新茶想要水榭中走去之时，却闻得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柔婉转的呼唤。
“香玲，你这是要给云庄主送茶么？”
乍一听得这声音，香玲骇得手上一抖，差点连茶壶都掉在地上。
转眸有些担忧地瞥了一眼站在水榭中的云玖和玥儿两人之后，这才转身对上从湖边小路上翩跹而至的女子，露出一幅喜悦的笑脸来。
“柳蕠姑娘，你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那叫柳蕠的女子听她这样一说，白皙的脸颊上立即现出点点红润来，抬眸再看向香玲之时，一双华光流转的美目似乎还隐含着几分委屈。
“柳蕠已经有多日不曾见过庄主了，心中……实在想念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