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初话

他自幼游历天下，三千溺水皆曾识得，竟也不曾遇到过一个女子似眼前这人一般，以这样直接的眼神看着一个男人。.于是，亦将双手负在身后站在对面一派悠闲地回望着她。

虽然刚刚才从仆人们那里听说今日府中有贵客登门，但芳华还是从眼前这人身上不凡的气度和隐隐传来的药香猜出了葵先生的身份。

“想必阁下就是医圣葵先生。”

正如葵先生所料，女子悦耳的声音中透着淡淡凉意，一如她看人的眼神。

听了芳华的话，葵先生先是一愣，随即笑着点了点。

他笑起来的样子与宋昀有很大区别。宋昀笑起来的时候模样看起来虽然温柔和善，但却总让人感觉有一股似有若无的冷意。但眼前这人，笑起来的样子却让人感觉由里到外的温暖。

意会到这一点时，芳华便禁不住更仔细地打量起他来。人们常说，要看一个人的内心，首先就要看他的眼睛。于是芳华便定定地盯着葵先生的眼睛看了许久，她实在想不通，像宋昀那样冷酷的人，竟也有这样的朋友。

直到眼前的人被他看得有些疑惑了，芳华这才稍稍移开目光。

这人的眼睛生得很一般。.普通的双眼皮，眼睛不似宋昀那般狭长而深邃，却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光芒。

他的眼光，不似多情，也不似无情。清澈而明亮，温润而柔和，配着同样柔和的五观，让人看起来很舒服，很干净。

踌躇半响，芳华看着他说了一句话。

“你的眼睛很漂亮！”

一听这话，站在她对面的葵先生又是一愣。从来没有人夸过他的眼睛生得好看，向来人们都只称赞他医术高明。

思及此处，那男子禁不有些腼腆地笑了一笑。然后亦非常大方地看着芳华道：“姑娘的见解真是独特，向来只有人夸我医术高明，说我眼睛生得好的，你还是第一人。”

不料，芳华听了他的话之后却并没有接下话头。只是低头看着花盆中的黄花地丁，似是有些愣神。

一看他的样子，葵先生便道：“姑娘可知道这盆中种的是什么花？”

听他如此一问，芳华立即有些疑惑地抬头：“请先生赐教？”

说到草本药材，那当然是他最拿手的了。但见葵先生将双手往身后一负，低头含笑看着那盆开着黄色楔的植物道：“此物名叫黄花地丁，也称婆婆厄是华花郎，味甘，平，无毒，寒性。能化热毒，解食毒，散滞气，是很常见的一种草药。”

听了他的话，芳华禁不住有些诧异。

“原来它竟是一种药材么？”

葵先生闻之一笑，心中似有所悟。

“虽是药，却亦是草。只是想不到竟有幸在这安临王府的花园之中占有一席之地，姑娘真是慧眼独具，叫人意外。”

看着他含笑揶揄自己的样子，芳华并不恼。她虽是种下了这些草药，但看上的却不是他们开出的花儿或是它们的药用功效，而是他们结出的果实。

莺啼婉转，声声不绝入耳；轻风徐来，满园繁花绿柳沙沙作响，却并不曾影响那低头沉思的人儿。

在芳华低头望着那花儿的同时，葵先生也禁不住看着眼前的女子若有所思。素闻安临王宋昀风流不羁，虽然不曾取妻，但府上却已有四位侍妾相伴，不知眼前这女子……

正当他思及此处之时，却忽见芳华身后的小路上人影一闪，一身黑衣的吴铮便端端地立在了路边的柳树旁。

“先生，王爷回来了，正在竹园等你。”

吴铮一张无风无浪的脸上始终表情欠奉，只有在面对调皮捣蛋的玥儿才会偶尔出现一丝破碎的裂痕。

葵先生先抬头看了依旧一脸平淡无波的芳华，接着又看了一眼垂首敛目立在一旁的吴铮，点了点头转身向竹园走去。

青石小路，竹影斑斑。微风拂过，沙沙声不绝于耳。

一身月白长袍的公子站在蜿蜒的小道尽头迎风而立，锦衣玉带，衣袂翻飞。直到看到前方的道路上缓缓行来一道青色的身影时，斜飞的眉眼间这才缓缓绽出一丝笑意。

“不知我这园子是否令葵兄满意？”

待那人影走近，宋昀这才悠悠开口道。

“王侯将相的府邸自然是非寻常人家可比，王爷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葵先生一边走近，一边笑着说道。悠闲的口气里三分调侃三分揶揄。

一听他这话，宋昀立即哈哈一笑，与他一起并肩进了竹园。

园中，美酒佳肴均已布妥，正在院中那方精致的石亭之内冒着袅袅香气。相交多年，二人之间自少了那些繁文缛节的客套，一开言便步入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