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太液芙蓉未央柳（16）
“早就听闻姜夫人才貌双全，春风宴上语惊四座。”
兰恬和瑟瑟转身，一袭紫衣的少妇含笑伫立:“当日未曾与夫人结交，甚是遗憾。怀远将军府，秦紫琼。”
兰恬回礼:“原是楚夫人。”
怀远将军是沧南楚家家主一脉的分支，庶出儿子战功赫赫，被封了怀远将军，独自立府，和沧南楚家的关系冷淡。秦紫琼是秦晓茹的表姐，嫁的正是这位怀远将军，勉强算得上京都红粉圈里的名门。兰恬对她的印象只是在春风宴上与姜蘅政论，然而那时候她一心紧张秦晓茹识破她的身份，根本没记住秦紫琼的脸。秦晓茹的及笄礼她倒是也在，那时候兰恬又在纠结于念慈二字，如此细细想来，竟然从未与秦紫琼讲过一句话。
瑟瑟在兰恬身旁低了低头，却又感到一道目光射来，她追着那视线去，却只看到了李贵人的背影。这厢秦紫琼道:“我家将军嘴笨，时常在朝堂上闹笑话，每次都是姜台长出言解围，妾身这里，谢过姜台长和夫人了。”
她比兰恬年长不少，品阶低了些，兰恬也不敢托大:“楚夫人客气，都是同朝为官，姜浔怎有作壁上观之理。他一介书生，笔上论证还可勉强一观，如今世道不太平，还是怀远将军为国效力的多。”
秦紫琼目光微闪，兰恬又隐隐约约想起她好像和自己同一天出嫁的，怀远将军自然没有姜浔财大气粗，风头都让自己出了，该不会她意难平，特意来寻她事端的？兰恬不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含笑望着秦紫琼。
秦紫琼毫不畏惧，倾身向她低语:“方才姜夫人与萧大人在成方殿的事，紫琼不会乱说了。”
兰恬倏然听她一语，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和萧呈仅有一段对话，但传到外面去成了什么样子，她不用想都知道。兰恬的笑僵在了脸上，不由去看文恬，想她和文恬的关系一触即发，这个时候最好不要让这种风月之事传到她耳朵里。那位云中的沈姑娘不日进京，兰恬不确定会出什么幺蛾子。
秦紫琼笑眯眯的直起身子，兰恬深深的望了她一眼道:“楚夫人此话，倒让兰恬听不懂了。”
秦紫琼再次俯身凑到兰恬耳边道：“夫人将来可是做大盛太子妃的人，怎会不知我的意思呢。”
兰恬浑身的血液霎时凝住。
话已经说到这种地步了，兰恬似乎没法再装傻了。
“楚夫人，借一步说话。”
“好呀。”秦紫琼自然的挽上了兰恬的手臂，很是亲密的样子。
待两人走到另一处时，姜蘅正姗姗来迟，被张皇后扯着左一句意外右一句惊喜，拉着她被各方夫人围观。
京都更有甚者谣传摸一摸姜蘅的手，往后生儿子中状元生女儿做殿前修仪，一时间，姜蘅的手被各家夫人摸来摸去，摸的晕头转向，最后不知被谁塞了一块手帕，还是绣着月老树的。
张皇后抿嘴轻笑：“想来是哪家公子思慕姜修仪，托嫂嫂来给修仪表白真心呢。”
姜蘅：“……”
李贵人在旁笑：“姜修仪为大夏尽职尽责，可别忘了自己的事呀。”
姜蘅今年二十五，同龄人大都有了子女，甚至内阁有位御史的女儿都定亲了。姜蘅略微窘迫，想着自己一个大盛的公主殿下被大夏的皇后催婚实在一言难尽。
凌妃端坐在一旁和容夫人聊天，整个芳华殿一片祥和，唯有文恬独自望着万花宫的方向沉默不语。姜蘅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瞥向文恬，又看看兰恬的身影，不见了踪迹，想起跃岚所言兰恬让她来的话语，顿时没了和张皇后敷衍的心情，只道要去寻兰恬说几句话，走之前还被李贵人调侃说她们姑嫂感情真是好，怕是兰恬早就给姜蘅寻好了良缘。
姜蘅顺着芳华殿的花园找了一圈，期间遇到了大理寺卿家的赵家女和某位世家公子卿卿我我，不时传出些娇声软语，姜蘅本想快些离开，不想依稀听到了姜浔的名字，便留下听了听。一听不得了，原来不仅是和世家公子，还有一个方玉恬在。
“那方兰恬不过是戏子的女儿，拿什么与玉恬妹妹争。”赵家女似乎翻了个白眼“你放心，这忙我和金哥哥帮定了。”
那厢依稀女声传了出来，似乎是玉恬：“她就是猪脑子，赵姐姐，玉恬不瞒你。我们方家在宫里就靠着大姐，她却好，不想着背靠大树好乘凉，却栽赃陷害大姐被圈禁万花宫。听闻当时可是她在陛下面前哭诉，真是不守妇道！”
那位金公子道：“这不是事实嘛，为嫁入名剑萧氏不择手段，萧夫人出嫁后还出走忘山令萧夫人蒙受不爱护姊妹的名号，可当真不是什么好人。”
赵家女又说了：“想来姜台长虽年长了些，但到底是高中状元一表人才，哪怕是嫡女都娶得，怎就非得娶了她！”
姜蘅：？？？
那边却在继续，玉恬道：“是她向父亲拒了婚，后来怕是看姜台长英俊潇洒，才肯低下头跟了姜台长。二姐回家时常与大夫人谈起，道是我们沧北方氏有此女才是倒了八辈子霉！姜台长真是瞎了眼，怎看上了那种人！”
赵家女安慰道：“来日方长，你还未及笄，有的是机会呢。”
姜蘅震惊了。
闹半天，以为是方家姐妹的自己的小心思，原来这位一直被忽略的玉恬才是令人震惊，主意打到了姜浔身上。想姜浔在云中的时候，想嫁的姑娘能从东宫排到宸殿下的清平斋去，玉恬这种未长开的小姑娘实在是不值看。
听着三个人越说越过分，姜蘅正要上前制止，却听到一声轻咳，那头莫秋荷一脸严肃的出现了。姜蘅有些意外。
莫秋荷冷冷的扫了赵家女一眼，似乎金公子也缩了缩，听到莫秋荷道：“洛西张家毕竟是大世家，既是来瞧未来夫人的，总该看些有才学知礼仪的。和背后语人的厮混，你还要不要你娘的脸了。”
那位金公子似乎瑟缩了一下：“主母教训的是，侄儿……知错了。”
原来是张家某位旁支的公子，怪不得莫秋荷如此生气。不想她话音刚落，玉恬却又开口，颇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张夫人被先帝赐婚，自然不知我们这些没有福分的女儿择良婿的苦，莫要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哼。”
莫秋荷冷笑：“那是自然。我们澄州莫自开国年间便为大夏守卫疆土，吟初修仪开盛世，如纯郡主护边境，不是某些靠着查案护嫁女儿这种事做上大夏第一世家的。”
玉恬气道：“你！”
莫秋荷继续道：“洛西张家也是不自降身份的家族，金贤侄不随我去瞧瞧前面的斗花会吗？”
张公子顺从的跟着莫秋荷远离，留下了赵家女和玉恬在原地一脸震惊。
秦紫琼亲热的挽着兰恬走到一边，兰恬随手遣退了瑟瑟，秦紫琼的侍女也跟着退了下去。
待到四周无人，兰恬才甩开秦紫琼的手，冷道:“事已至此，楚夫人究竟有何目的，还是敞开天窗说亮话罢。”
秦紫琼倒是没恼:“难道不该是姜夫人同我解释解释有何目的吗？一个大盛的太子，一个大盛的公主，费尽心思潜入京都来，两国交战都不走，这才是最令人奇怪的罢。”
兰恬冷笑一声，心里却有些发慌，大着胆子道:“你又不是夏人，也不是盛人，何必插手此事。”
看着秦紫琼微微错愕的脸色，兰恬放下了心里的石头。
她运气很好，又赌对了。
“不错。”秦紫琼也毫不掩饰“我乃北漠驻京都的长鹰使，大夏与北漠的一切事物，都由我来负责。”
德宗年间嫁两位郡主分别入盛入北漠，顺义郡主成北漠大妃，两国和平相处近百年，然而在晋宗年间，又关系恶化。除去两国贸易往来外，北漠使臣已有百年未曾入京。姜浔曾提过大盛与北漠的关系，两国虽未接壤，但贸易不错，北漠的长鹰卫与盛卫和名剑暗卫相似，都是极为隐秘的组织。长鹰使，顾名思义，应是长鹰卫的最高领导者罢。
兰恬皱眉，不知秦紫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既亮了身份，姜夫人不如也给我透个底，太子殿下此次前来有何计划，往后行事，也好方便些许。”
兰恬犹豫了一下:“楚夫人此话有趣，倒不如楚夫人也同我透个底，长鹰卫又有何任务在身？”
秦紫琼抿嘴一笑:“春风宴上便知夫人是半分亏都吃不得，反过来倒想套我的话呢。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大盛突然进攻大夏，让北漠有些疑惑，需时时盯着京都动向罢了。”
听起来是很正常，但仔细想一想就会觉得没那么简单。
秦紫琼看她并不相信，又道:“北漠无意中原江山，夫人尽管放心便是。”
兰恬盯着秦紫琼的眼睛:“我凭什么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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