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多心与梅香(一)
光阴荏苒,一晃又是若干年。
山脚下,一个风景秀丽的小村庄,一个孩子,啼哭着,落地了。
那孩子生来就无比的聪明,一双大眼睛,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骨碌碌直转。嘴里牙牙学语,似乎在说些什么。
所有在场的人都惊呆了,都道,此孩子神童一个,长大后,一定有所作为。
多心的心中,小小地鄙夷了一下,他带着记忆重生,自然是非比寻常。他要重回这个世界,和梅香再续前缘。
窗外,一只白狐的影子一闪而过,但多心看见了,小嘴一翘,开心地笑了起来。
从这天开始,白狐每日都来瞧他,在没人的时候,还会跑进屋来,趴在他的榻边,两双小眼睛对视着,虽是谁也不能说话,但,各中意思,他们两人都懂。
一晃又是几年过去,小多心八岁了,他现在的名字叫柳多心,柳家书香门第,决心要将他培养成一位旷世奇才。
可小多心的心思没在读书上,他前生读破万卷书,今生慢慢来展露,已经足够了,他现在想要的是,白狐能陪在他身边。
白狐在柳家,已经成了常客了,由最初的闪躲,到如今的正大光明,不得不说进步很大。柳家的人先是不接受它,但看在儿子对它格外喜爱的份上,大家也慢慢地喜欢上它了。
白狐很乖,默默地呆在多心身边,哪也不去。多心读书时,它就趴在地上听,多心休息时,它就在他身侧,也合着眼睛睡觉,只有当多心出去游玩时,它才会偶尔的离开一会,在外面采点灵气,然后,很快的又回到了多心身边。
所以,柳府的人都道白狐是多心的小尾巴,他走到哪儿,它也跟到哪儿。
柳府的后面,是一片空地,到了春日,绿草萋萋,野花遍地。
一日,多心读书累了,卧倒在芳草丛中,头顶,枕着绒绒花草,身畔,白狐清灵的眼神望着他。
“你也觉得这种日子很惬意吗?”
白狐眨了眨眼,嘴巴略微撕开,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似是美貌的女子突然见到了心爱的东西,展颜一笑。
多心拍着它的小脑袋,嘴角一弯:“其实,我也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可是,爹爹非要我去考取功名,你说,我去吗?”
白狐点点头,跃到他的怀里,猫着身子,不愿下来了。
“那好吧,我先去如了他们的愿,然后,我们再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如何?”
白狐再无反应,只将头搁在他肩上,沉吟着。
它的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想要去抓住,却什么也没有。白狐苦恼地挠了挠头,再次陷入沉思。
不动不闹的白狐,最是可爱,一如当年梅香在他身边,温柔娴雅的模样。多心抱着它的时候,总是会想起很多的往事,虽然有些事情已经久远到快要模糊了,但,他和梅香相处的那些点点滴滴,始终不忘。
多心既然存了心要去考取功名,便自然是加倍的刻苦了,白狐日日陪在他身边,渐渐的,也通了灵,认识了不少的字,它可以如同在飘渺山上一般,用嘴衔着笔,在纸上描绘着很不像样的鬼画符一般的字。
多心对它的进步很为满意,有人说过,它只要能如同人一般有了思想,便是她灵魂苏醒的时候,即使不能再修炼成仙,但,只要能记得他们往日的情分,多心觉得,就足够了。
可世间事,往往是不能尽如人意的。在多心十六岁那年,家中为他订下一门亲事。
那女子乃柳家的世交之后,两人自幼便相识,长得花容月貌,且知书达理,为人谦和,是柳家儿媳的不二人选。饶是多心如何反对,最终,都木已成舟,定下了娶亲的日子,就在来年的三月。
白狐在得知消息的那几天,有点反常,先是闷闷不乐的,不思饮食,到后来,趁着多心不注意,在一个深夜悄悄地离开了。
多心惊觉它消失后,找遍了全府上下,都没有寻到它的踪影,他还发动了全府的人,在附近的村落和城镇去寻找,都是未果。
多心的生活,立刻变得毫无意义,在一天清晨,他留下了一份书信,绝然离开。
若身边没有梅香的陪伴,他还在这人世间干什么?
——————————————
白狐离开柳府后,一路风餐雨露,终于在一个月后,抵达了朵朵和池璟涧的小窝。这里,曾经是他们所有人的乐土,他们两队新人,也是在这里成亲。
朵朵原本在榻上歪着,突然觉得心口突突直跳,急忙翻身起来,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着她,到了花园子。
牡丹花下,一只白狐蜷缩着身子,无精打采地打着瞌睡,看它一身的憔悴和肮脏,便知它吃了不少的苦。
朵朵惊喜地喊出:“梅香!梅香你怎么来了?多心呢?”将梅香抱起,朵朵紧忙进屋,为它洗净身上的污秽,又为它端来精美的点心,然后,幽幽地望着它。
白狐也确实是饿了,狼吞虎咽的将点心吃完,跳到桌上,衔着笔,开始挥洒字迹。
朵朵越看越心生欢喜,白狐它终于灵魂苏醒了,记得往日的事,记得朵朵,记得多心,所以,对多心要娶亲的事,也有了感触,它自知自己今生不可能修成人形陪伴多心,便毅然决然的离开了,以成全多心。
朵朵敲着它的脑袋:“梅香你笨啊!多心的心中只有你,他怎么可能会娶别人,你啊,就是没耐心,你突然离开,多心不知道有多着急呢!”
白狐低下了头,泪水,滴答一声掉落下来,滴在纸上,浸湿了多心的名字,瞬间化开。
“梅香,你先休息一天,明日,我们带你去找多心。”朵朵将它安置好,出门去找池璟涧。
刚一出门,池璟涧就提着一个鱼篓回来了。他一身粗布衣裳,裤脚高高的卷起,身上,还有些许的泥点,乍一看,还以为是哪里的渔郎跑来了。
朵朵大概是看惯了,丝毫不理会他的装束,笑道:“渔郎哥哥,你今日的收获如何?”
“自然是丰收了,你瞧,还是活蹦乱跳的。”池璟涧将鱼篓放在地上,里面,果然有数条大大小小的鱼,蹦跶着。
“渔郎哥哥能干!可是,我们明日恐怕就要离开这里了。”
“去哪儿?”
“梅香来了!”朵朵将梅香和多心的事情告诉了他。
池璟涧微微皱眉,道:“这多心也真是的,怎会同意那门亲事,这不是明摆着将梅香气走了吗?”
朵朵笑道:“从前的多心,自然是不会犯这种错误,可他现在重生为人,有父母管着,要想随心所欲的生活,恐怕没那么容易。”
“那我们就明天启程,很久没去外面看看了,都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你在这里当了几十年的渔郎,自然是遗忘了外面的生活了。诘哥哥,我们这次出去,干脆走亲访友,将他们挨个的拜访一下。”
“准奏!”
“哈哈,诘哥哥又想当皇上了!”朵朵飞去一个媚眼,“你别是想纳妾了吧?”
“我敢吗?朵朵的媚眼一抛,我就已经神魂颠倒了,哪里还有精力去想别的。”池璟涧手一带,就将朵朵环在了怀里,向着她的樱桃小嘴点去。
“现在是白天呢!”朵朵扭身闪过。
“白天又怎样?这里又没有人。”
“梅香不是人吗?你一边去,煮好了鱼叫我啊,我请梅香品尝你的手艺。”朵朵娇笑着,跑开了。
第二日一大早,三人就上路了。
梅香蜷缩在朵朵的怀里,心情复杂,既担心,又害怕。朵朵感受到了它的颤抖,轻轻拍着它,安慰着:“梅香,万事有我们呢,一会儿见到多心,你不可再意气用事了。”
白狐点了点头,再次落泪。
三人很快就到了柳府,可是,注目一望,柳府,已经不复存在,成了废墟一片。
火烧过的痕迹,历历在目,空气中,飘散着浓烈的烟味和焦味。白狐猛地从朵朵的身上跳下来,跑到火堆里,寻找着旧日熟悉的气息。
朵朵和池璟涧惊呆了,见旁边有几人也在对着废墟叹息,走上前去询问。
那些人回答:“柳府也不知道得罪了谁,昨晚来了一伙劫匪,全府上下,无一人幸免,全部葬生于火海了。”
“真的无一人逃出?”两人俱是心口一顿,着急地问。
“据说他家的公子前段时间离家出走了,他应该是唯一的存活者吧。哎,官府正在调差此事,也需要他家的公子回来取证,所以,正在四处寻找他。”
“找到了吗?”
“还没,你们是他们家的亲人还是朋友啊?来晚了,见不到了,哎。”他们连声叹息,慢慢散去。
二人心下略安,叫唤白狐:“多心没事,我们立刻去寻找他!“
白狐从废墟中穿出,一身的黑烟,已成了黑狐狸了。朵朵叹息一声,趁着现在没人,用灵力将她洗净,然后抱着她,去寻找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