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功成
艾勒似乎看出了众收尸人的疑惑，事实上，到现在他也是满头雾水，不明白自己老板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
乍听到老板让自己来谈这么一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赔本生意的时候，他的表情比眼前这些人的好不到哪里去，只能将老板的原说词搬了出来。
“我们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确定一下诸位拉出去的尸体，还有没有救治的可能性，无论贵贱，都是一条生命，要是能够救治回来，将是无上功德，我想诸位不会想自己将一名还未真正死的人，活生生埋了吧？那可是一种变相谋杀，就算没有人追究你的责任，等你死后，灵魂只怕将会面临神灵审判。”
“至于我们医疗所究竟如何获益，诸位就更不用担心了，诸位想想，若是本来确定应该死掉的人，却被我们医疗所救活了，这将会在索罗城引起多大的轰动？到时候财富将会随着布滚滚而来。”
“这种用实际证明，可远远要比空口白牙的说，更容易赢得信任不是？若是医疗所的生意因此而有所改观的话，我们家老板绝对不会亏待诸位的，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瞒大家，在我跟随现在的老板之前，家里的日子已经过不下去了，我老娘都动了卖我妹子的心思，现在我家中不敢说豪富，过冬的粮食也算是基本存够了，若是谁再跟我老娘提买我妹子的事，我老娘绝对会撕破他的嘴。”
“过冬的粮食都存够了，还不算豪富？我们这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又算什么？我看这笔交易做的，多跑两步，咱们今冬的饭食有了着落不说，真能挽救一两个人的性命，也将是无上功德，到时候咱们走到大街上，也可以直起腰杆子，看谁还敢说咱们是食尸鬼，老子喷他一脸唾沫。”
“人家老板这样的交易都敢提，咱们却在这里犹犹豫豫的不敢接，传出去绝对是天大笑话，不管你们的意见是什么，小艾勒，要是你们老板不嫌弃我一个人单势孤的话，不管他们最后决议如何，这件事情都算我一个。”
“这件事情确实没有什么可合计的，咱们除了烂命一条，别无所有，人家坑也坑不到咱们的头上，这活算我一个。”
“算我一个！”
“我也加入。”
任何事情有了带头的就好办多了，众收尸人纷纷选择了加入，包括老约翰。
若是他不赞同的话，也不会用自己的名头帮艾勒召集人，这场买卖看起来有点匪夷所思，那是从对方立场来看，从收尸人的角度看，这绝对是一笔怎么算都不会亏的买卖。
“很好，大方向上达成共识，剩下的事情就好说了。”
艾勒?海曼长长松了一口气，总算没辜负自己老板交付给自己的独特任务。
“为了更有实效性，明天我们就会雇木匠过来，将你们的运尸车检修一遍，确保速度能达到最快，同时你们的个人卫生需要整理一下，你们不是一直想知道约翰老爹，能在这一行这么久依旧长寿秘诀吗？现在我就帮你们解开，个人卫生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个人卫生与长寿有关？真的假的？”
“这并不是我说的，而是我的老板说的，那可是一名了不起的医师，诸位认识波朗特身边那个巴霍利不？”
“认识，怎么会不认识，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欺男霸女，动不动就打人，咱们也没少被他祸害，最近都没见到他在街面上露面，难道出事了？”
“他现在还在我们医疗所躺着呢，能露面才怪。”
艾勒略微有些得色道。
“波朗特带着他们想在我们家食馆中吃霸王餐，结果好处没讨到，巴霍利的腿被我弄折了，白森森的骨头茬子都冒出来了，血喷数尺高，那场景老瘆人，我们家老板现场校骨接骨，现在巴霍利已经能下地走路了，除了有点瘸，别无大碍，这可不是我为我老板吹，当时现场有很多人，亲眼目睹的，我们家老板的医术，绝对没话说，他说的个人卫生与长寿有关，肯定错不了，诸位注意一下，不会有坏处的！”
一旁的老约翰听的连连点头，一脸赞同道：“就凭这一点，小艾勒的老板就不是简单人物，我早就告诉你们多少次了，我能在收尸人中活这么久，靠的就是一个干净，你们收完尸后，连身体都不擦一下，就吃饭睡觉，谁知道会不会将不干不净的东西吃进肚子里？以前不相信我说的，现在有位厉害的医师也说了，你们总不能不信吧？”
“怎么会不信？只是忙活一天，乏的要死，想要偷会懒多睡会。”
“偷会懒？哼，小心将自己的小命偷没了！等你永远闭了眼，我们找个好地方埋了，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这辈子都没醒过来的机会。”
“以后不偷懒了就是，以后全部向约翰老爹看齐。”
“未来几天，还请诸位轮换出工，我们老板会安排医师过来，教授大家简单的急救和包扎，尽可能拖延病人生命维持时间，给我们的抢救赢取更多时间，除此之外，那些医师还会帮诸位检查一下身体状况，若是有布的无需隐瞒，他们将会帮助诸位免费救治，算是咱们合作的小小诚意。”
“小艾勒的老板还真是仁慈之人，竟然想的如此面面俱到，就冲这一点，对方绝不是糊弄事的主，我对这次合作充满了信心。”
“他们竟然愿意为我们这些烂人看病？这个，家属能不能看？”
“这个……”艾勒露出了为难神情，“这个在来之前，老板没有交代，我也不敢擅自做主，这样吧，我回去询问一下，就凭我们老板仁慈的性子，应该不会拒绝，不过为了防止有人浑水摸鱼，到时候还请约翰老爹帮忙监督一下。”
“谢谢，谢谢，谢谢……”那名收尸人一直说着谢谢，到最后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艾勒非常清楚对方为什么会有这种失控的情绪，因为他自己也亲自经历过这样的痛苦。
在这个缺医少药的时代，每一场疾病都是在地狱门前打转，普通人还好一些，他们至少还可以去修道院和教堂寻求帮助，哪怕精神上的祈祷，也算是有寄托。
但是像收尸人这种边缘人，同样也会被教堂拒之门外，圣以太教廷虽然一直对外宣扬着，真神面前人人平等，但是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真正平等过。
艾勒心中暗下决心，回去之后，一定帮他在老板面前争取一下，实在不行，就自掏腰包，帮他请位医疗所的医师，那些自家老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的年轻安迪斯人医师，并没有什么贵贱之分，自凡是布，他们都肯出手的。
老约翰一脸踌躇道：“你刚刚说你的老板想对我们进行医护培训?”
“是的，我老板说，现场紧急处理将会直接关系到布存活几率，若是你们用不当的方式运送伤患，原本不致命的伤，也会变成致命伤，你们要学习的是如何将伤患运送到医疗所。”
“我们能行吗？我们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大老粗，说话都说不利索，能做的了这种高尚工作?”在老约翰朴实的心目中，医师是一项无比高尚和厉害的职业，他们则是下九流最底层，两者根本不搭边。
“放心好了，只是教授给你们最简单的处理方法，我家老板说了，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笨人，熟能生巧，多练几次，就什么都会了。”艾勒笑着安慰道，“在这之前，我对医术也是一窍不通，在老板身边呆了这么长时间，打了这么多下手，治疗疾病不敢说，但是包扎伤患，绝对手到擒来。”
“这不一样，小艾勒你从小就是聪明人，学什么都快，我们只是一群笨手笨脚的憨货，学起来只怕很困难。”
“相信自己，若是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相信你?任何事情总要试过才知道，这可是改变你们命运的最佳机会，若是你们真的能从中学到几手医术，哪怕你们是收尸人出身，也会有人主动找你们治病。”
“我跟着这位新老板最大的收获并不是赚了多少钱，而是从中学到了很多东西，很多让我受用终身的东西，凭借这些东西，以后哪怕离开老板，我也能养家糊口。”
艾勒脸上洋溢着一股小市民身上少有的自信，“不过除非老板不要我了，否则我绝不会弃老板而去的。”
“小艾勒说的有道理，这对我们收尸人来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除了重塑咱们收尸人的形象，同时还能学到立命安身的本事，咱们有什么道理不拼命?”
“说的好，我们不是为了别人，我们是为了自己，不仅要学会还要学好。”
“若是没有异议，我就先回去复命了。”
“没有异议。”
“小艾勒先生走好。”
“现在世道乱的很，路上小心。”
“要不我们几个身强力壮的送送小艾勒。”
收尸人一改先前的冷漠，从里到外洋溢着一股热情，将艾勒当成了他们的宝贝，不忍看到他出现任何意外，现在他可关系着他们的未来。
艾勒见怪不怪，说他们自私也好，说他们势利也罢，他们并非天性如此，而是被这个世道逼成了这样，笑着推辞。
“我也是自小在索罗城长大的地里鬼，就算闭着眼也能回去，诸位放心好了，就算我有什么意外，只要我老板在，这笔买卖肯定不成问题，只是换个传话人就是了。”
“不准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小艾勒一定好人平安，长命百岁，若是换了其他人当传话人，我们还信不过呢。”
“感谢诸位的信任，留步留步，我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