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争端

高俊熙爬到大蹦床前方的高台上，面对着蹦床，双手举过头顶，用力起跳双手向下带，埋头顶背，眼睛看着腰带，跳跃到空中的时候膝盖贴紧胸口，落地的瞬间打开身体，双脚落地的一瞬间，脚掌平稳的踩在网面上。高俊熙几个漂亮的空翻动作引得站在一旁观看的王教练发出赞叹：“不错不错，俊熙的动作标准，高度适中干脆利落，”

王教练感慨完毕转头就看到身后的张天霖，伸手一巴掌拍在张天霖的肩膀上：“天霖你还要多努力，基本功扎实才能做出更高难度的动作。尤其是技术分，唯有勤学苦练才是正途，争取下次比赛能有所突破。”

“是，我明白。”张天霖低眉顺目的开口保证。

王教练貌似很满意，这时外衣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声传来，王教练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来电人名字，难掩喜色的接起手机，脚下紧跑几步往练习室的门口方向而去。“您好您好，我一直在等您的电话.....”

张天霖偏头看了看王教练跑远的背影，暗自撇嘴：“还不是你教的不够好... ”

高俊熙结束了蹦床练习，张天霖见状立刻换上笑脸与高俊熙笑嘻嘻的调侃，

“哥，歇会吧，喝点水！”张天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高俊熙，高俊熙也没客气，拿过来咕咚咚一仰脖，自是畅快。

“谢了。”高俊熙喝完水将瓶子递回给张天霖，又抬手抹了一把脸。

“跟我还客气什么。我呢，一直觉得你是咱们爱丽丝俱乐部里的独一份，特崇拜你。那不光是在爱丽丝，放眼望去，咱们国内的单板圈子里，有几个能跟哥比的？”张天霖说到这里故意停顿叹口气：“唉，哥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心里有事就得吐露出来，谁让我太实在死心眼呢。”

“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高俊熙皱皱眉，他看出张天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而高俊熙偏偏最看不得别人这幅样子。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教练接到了个电话，是个大金主，当然，哥你也不在乎钱，”张天霖咂摸下嘴，“啧啧，国际大品牌！绝对行业的NO.1啊。”张天霖口沫横飞，说的激动起来脸上的肉都要跟着抖一抖，

“哪个牌子？”高俊熙来了兴趣，主动追问道。

“TONBUR 顿伯”张天霖搓搓手回应高俊熙，继续说道：“顿伯要来咱们爱丽丝选择代言人，据说是亚洲区总裁亲自光临，绝对保真！”

说完这句话，张天霖偏头看了看李渔所在的方向。

李渔站在平衡木上练习金鸡独立，整个人仿佛入定老僧。只见他右腿笔直站立，左腿弯曲成45度，左脚掌平踹右腿膝盖内侧，双手高高举起过肩，两手相握，紧闭双眼。李渔面色平静，额头带着汗珠，挺直的鼻梁上也少许挂汗。

“哔-”平衡木斜下方位屈膝抱团坐在瑜伽垫子上的苏拉吹响了嘴里的哨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张天霖转回头继续和高俊熙讲话，只不过他这一转头看李渔，高俊熙也顺着看了一眼，暗自非议：难道选中了李渔？

“我看好哥的实力！不过具体选择谁我就不知道了，哈哈.. 实在没听见太多。”

“多谢你告诉我。”高俊熙盯着张天霖的脸，眼神深邃，“不过，你难道就不想成为代言人吗？”

“哥，瞧你说的！我就算有想法不也都是奢望么，天上的月亮我哪能够到呢？”张天霖连忙摆手椅脑袋以证清白，“以前的话..肯定是哥没错，不过如今嘛还真不好说哈..”张天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惊人的话，赶紧用手捂住嘴，又补充声明一番。因为手捂住嘴，说话声音变得嗡嗡响，“唔...我没别的意思，哥你不要误会啊。”

张天霖跑远，高俊熙转头看着李渔和苏拉坐在瑜伽垫子上有说有笑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刺眼。不过高俊熙毕竟不是毛头小子，刚才张天霖的那些话在高俊熙的脑海里转了几个弯，他就捋清了头绪。

李渔张开腿坐在地板上休息，双手撑地左右椅着颇为酸痛的脖子。冷不丁一转头，看见斜后方高俊熙正以古怪的表情打量着自己，那亮晶晶的眼神就像发现鱼儿的黑猫，让李渔内心警铃大作：大哥又怎么了？

苏拉见李渔不说话只顾着和高俊熙对视，忍不住摊开一只手掌阻断二人的目光，“千斤斩！”然后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苏拉问出了那个闷在心里已久的小问题，

“你们俩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嗯？”李渔随着苏拉的提问转头收回视线，一脸问号。

“我是说，你和高俊熙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和他之间神神叨叨的？通常来说，他看你不顺眼把你当对手，多明显的事！可是你呢，不管高俊熙什么态度你好像都...”

“无所谓。”李渔轻笑了一下，“虽然我们是队友，竞争也是在所难免。可我也不能只想着竞争，高哥人不错对我也没做过出格的事，再加上他比我年纪大，咱不都讲究尊老吗？”

“嘿！李渔啊李渔，你够狡猾的嘛，话里藏刀！”苏拉以为李渔笑话高俊熙年纪大，是故意讽刺。

“不能够！”李渔拍胸脯保证：“句句实话，比金子还真呐。”

“哈哈哈..”苏拉干脆咯咯笑起来。金子是李渔的口头禅，爱丽丝尽人皆知的秘密：李渔爱财如命，一心想要得金牌，因为金牌是金子做的。

李渔信誓旦旦表示自己绝对和高俊熙没有竞争的想法，并绝对尊重对方。其实苏拉还真是误会了李渔，李渔说的都是实话。一个视力障碍患者能够被顶尖级别的爱丽丝俱乐部收留，心里只剩下感激别无其他。更何况，收留自己的严部长特别强调过‘要和队友和平相处’。高俊熙比李渔年长将近5岁，又是前辈，李渔尊重他是非常自然的事。而面对一个患有视力障碍症的选手，严部长不仅不嫌弃，相反的悉心保护李渔的秘密。所以到现在，李渔的眼疾，爱丽丝除了严部长和肖队医之外，甚至连王教练都不知道。严部长这样做，也是希望尽量减少外界对李渔的干扰。所以李渔总是一副好说话笑眯眯的模样示人，除了天生性格开朗的成分，更是为了不惹事不让严部长担心。

不过，李渔也没有想到，他的话飞速的就传到了高俊熙的耳朵里。更让李渔不知道的是，‘年纪大’踩到了高俊熙的尾巴，稳且准且狠。很久之后，李渔才听别人谈起，高俊熙是早产儿，幼年时期身体不好，父母为了让儿子养好身体再去念书故意托关系将高俊熙改小了两岁，致使高俊熙对年龄超乎寻常的敏感。

这不，高俊熙只听到了‘年纪大’三个字就不管不顾了，理智和冷静都从脑袋里消失得无踪影。

“李渔！你给我出来！”一声怒吼，高俊熙紧绷着脸，朝着男子浴池走来。随手猛地推开浴池的外门，伴随着高俊熙的吼声，大门也被吓得抖三抖，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动。

爱丽丝作为国内数一数二的单板滑雪俱乐部，不仅拥有顶尖级别的选手，更拥有与之匹配的设施装备。坐落在市区雪山脚下仿古式庄园的建筑群里，白雪皑皑阳光普照之下，爱丽丝俱乐部显得格外秀美。除了自有的小型滑雪场，还设有专门的室内训练场，笼罩在椭圆形屋顶之下，也就是李渔等人练习蹦床和维持体能锻炼的地方。室内训练场里面还配套了一个浴池，是天然雪山温泉被人工采用技术隔离开来，水温常年保持37度。不过平时众人不能使用，偶尔赶上王教练心情好，就会允许弟子们进入浴池泡一泡。李渔自然是每次不会错过，他本就是出生在雪山脚下的孩子，深知这雪山温泉的好处。

泡在大浴池里，温泉的水从脚下的石缝里不断地涌出，一股股温和柔软的力量打在周身，让人舒服地眯起眼睛。李渔脑顶白色浴巾光着上身，只穿着泳裤，靠坐在浴池的边角石面上昏昏欲睡。隔了五米开外的张天霖和另外几名男选手不知道聊着什么，嘀嘀咕咕。

“李渔！！！”随着怒吼声袭来，整个浴池上空迅速弥漫一层高俊熙的暴躁味儿，实力演绎人未到声先至的气势。

“怎么了？”众人闻声纷纷起身，伸着脖子惊讶张望。

高俊熙转眼之间站在浴池边上，透过热腾腾的雾气准确搜索到李渔的脸。可能是太生气的缘故，高俊熙没换泳裤就扑通跳下浴池，淌过拦腰的泉水来到李渔面前。李渔也早就被吵醒了，一脸懵逼的努力回想他又怎么惹到了这位大哥。

“高哥，谁又惹你生气了？”李渔起身主动搭话，露出匀称整齐的六块腹肌以及精瘦的腰背。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天下最牛逼？”高俊熙并不回应，只是绷着脸眼睛狠狠地盯着李渔质问：“一个Triple Cork 1440而已，足够飘飘然忘乎所以？”

“高哥，这种妄加指责我拒绝接受，更何况我从来没这样想过...”

“少装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后怎么议论我的。”高俊熙摆手打断李渔，“李渔，一次好成绩并不代表一辈子。单板滑雪这样的比赛，永远充满了未知数，有时候不过是运气罢了。我劝你做好自己，少在背后讲别人坏话。就算要说也当面讲，像个男人堂堂正正。”

“身正不怕影歪，我也自认行事端正。不过，刚刚你讲得在理，单板比赛运气是很重要。像哥你上次就属于运气不好。”李渔决定选择息事宁人，顺着高俊熙的话下坡。可惜李渔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高俊熙见李渔还敢提之前的比赛，眼角抽搐几下，举起右手上去就是一拳。上次商业竞赛被高俊熙当成屈辱史，李渔如今重提竟然将高俊熙说成运气不佳。哪里是什么鬼的运气，李渔分明是骂他高俊熙技不如人！

李渔被高俊熙的动作吓得往后一仰，高俊熙挥拳落空，因为温泉水的阻力让高俊熙的动作变得迟缓。二人你来我往的动起手来，这时站在一旁的张天霖才好像刚看见似的，假装过来劝架，却只是光嘴上热闹并不行动。倒是有别的男队员冲上前劝架，也跟着挨了高俊熙几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