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 刘备困局

张嶷领兵进城，留下数百人把守城门，又暗命人传讯给张翼，叫他领兵过来接应，随后张嶷在糜竺的带领下直往皇宫而去。

此时刘封已经仗着兵多将关家的校刀手斩杀殆尽，关兴、关索仅只率着七八人护在关羽身边苦苦支撑，形势已经岌岌可危了。

不过校刀手的战斗力的确比普通精兵要强上一些，二三百校刀手虽然死伤殆尽，但却也杀伤了过倍的敌军，整个战场尸横遍地，鲜血一片。

眼看关家父子就要战死当场，就见一大队人马急速赶来，远远地只听糜竺大吼道：“刘封休得猖狂，陛下已经派来平叛大军了，快快束手就缚。”

此言一出，刘封顿时大惊失色，关羽以及宫城之上的刘禅等人却是大喜过望，众人纷纷转头看向广场之外的，就见广场尽头的街道之上无数兵马冲了过来，为首之人正是糜竺。

张嶷此时暗暗将糜竺顶在前面，自己躲在暗处，并不故意冒头，只顾率领着麾下兵马一言不发地往刘封之军冲杀了过去，在别人看来，这支军队是受糜竺指挥的，而张嶷只是听命行事，具体负责冲锋陷阵的小将。

张嶷也乐得如此，毕竟他还要以此骗开宫城之门，好一举擒获刘禅。

于是张嶷也不去与关羽、关兴、关索等人打照面，只挥军猛攻刘封，同时低声对糜竺道：“为尽快击退刘封，还须请宫城内的守军杀出城来，里应外合，必可生擒刘封。”

糜竺闻言深觉有理，当下策马至城下请刘禅命宫卫杀出城来助战。刘禅对糜竺信任无比，自然同意，当下命令宫门大开，守军一举杀出，配合张嶷攻打刘封。

刘封此时兵力不占优，再加上看见对方来了援兵，以为真是刘备派来平叛的，因此心下慌乱，腹背受敌之下，顿时再也抵敌不住。当下刘封见事不可为，便即领兵撤退，张嶷此时对于剿灭刘封也并不热衷，当下命副将董荼那领兵二千继续追击刘封，务必要将之赶出城去，张嶷本人则领兵停下脚步，不动声色地往宫城而来。

糜竺见状大为奇怪，问道：“将军何不趁胜追击刘封？若能将之擒获，乃是大功一件啊！”

张嶷道：“刘封已经是丧家之犬，何足为虑？末将奉命平叛，既然到了宫城之下，若不拜见太子，岂不失礼之至！”

糜竺闻言，恍然笑道：“原来如此！将军此番有功于国，的确应该拜见太子，领受封赏。”

当下糜竺带着张嶷来到宫门之下，仰头对城上的刘禅道：“太子，还请出来慰劳一下平叛诸军！”

刘禅正在城头观战，闻言探出头来，努力收敛了脸上的惊慌之色，对着城下道：“诸军辛苦了，等剿灭了叛军之后，孤会在父皇面前为你们请功。”

刘禅满以为如此便可打发走张嶷了，不想张嶷见刘禅并不下城，心下却十分失望，当下只得将手一挥，大喝一声道：“将士们，杀进宫城，活捉刘禅。”

众军得令，当即呐喊着往宫门冲去。旁边糜竺见状大惊，愕然道：“将军这是何意？”

张嶷大笑道：“实不相瞒，我乃大汉天子麾下威远将军、无当营统帅张嶷，奉命前来夺取长安。”

糜竺闻言大惊，慌的手足无措，一时摔倒在地，左右汉军急忙上前将之拿住。与此同时，其余汉军已经冲进了宫城，猝然发难之下，很快将宫卫尽皆或擒或杀，歼灭殆尽，随后杀上城头，将刘禅生擒活捉了。

张嶷这才领着百余连弩兵转而来到关羽等人面前，先看了看瞠目瞪视着自己的关羽，随后拱手对关兴、关索二人道：“二位关将军，久违了。陛下有令，叫我们拿下长安之后，倘若见到二位将军，便即转告一声：陛下等着你们回来。”

关兴、关索闻言对视一眼，随后拱手对张嶷道：“张将军，有礼了。却不知张将军如何到了这里？”

张嶷笑道：“我们是从汉中，走年久失修的子午谷山道前来的。这条路的确是险峻异常，更有许多路段早被山洪冲毁，落石草木覆盖，幸亏我无当、无前两部飞军都是精通山地行军的精锐，一边修复旧路，一边又征调民夫用骡马运粮，终于还是在十五日内通过了子午道，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长安城下。不过此举也确实冒险，通过谷道之时，我军将士减员数百，运粮的民夫更是落在后面，粮草差点就接济不上了。若非长安城中自己发生了动乱，我军恐怕就得饿死在长安城下了。说起来，我军着实应该感谢刘封。哦，对了，还应该真挚地感谢一下糜竺才是啊。”

身后被擒获的糜竺闻言，顿时羞愤欲死。

就听前方关羽大喝道：“好贼子，竟敢犯我大汉国都９不速速退去。”

张嶷闻言，看了关羽一眼，随后道：“关老将军，我家陛下一向敬重于你。但这却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我家陛下的理由。如今我军拿下长安，蜀汉败亡在即，天下正统之争已经很明了了，我家陛下才是天命所归，关老将军何不弃暗投明，归顺我军，不失封侯之赏。”

关羽闻言哼了一声，道：“关某岂是背主求荣之人！”

张嶷叹了一声，道：“关老将军不愿意弃暗投明，便请回府暂居。其实关老将军年事已高，如今天下即将安定，老将军从此之后归隐田园，相信我家陛下仁德，也必不会苛待于你。”

说着，张嶷向关兴、关索示意了一下，道：“二位关将军，还请扶关老将军回府养伤，免得旧伤复发，损及根本。”

关兴、关索闻言，迟疑了一下，即去搀扶关羽。关羽还待挣扎，就见远处街道上脚步声隆隆而来，不一时，又有一支兵马赶到，为首大将却是张翼，拱手对张嶷道：“伯歧真是好快的速度，居然就已经拿下宫城，活捉刘禅了。不过我也分兵夺取了长安其余各门，并抢下了粮仓、府库、武库等要地。长安城如今的确是被我们拿下了。”

张嶷闻言，也自喜悦。那边关羽闻言却是长叹了一声，看了看周围密密麻麻的汉军，再看看自己受伤的肩窝，心下顿时涌起无限悲凉，随即便黯然失神地被关兴、关索给扶回府去了。

张嶷派了一队士兵，配备长枪连弩去关府前后门处站岗。

当下二将紧闭城门，将刘禅、糜竺等人尽皆关押在一处宫院之中，发出安民告示，安排城防事宜，诸事抵定，这才又写了战报，命机灵的斥候将之报给驻兵在河东蒲坂的刘贤。

此时陈到正奉刘备之令，率领着三千骑兵日夜兼程往长安赶来。陈到手中握有圣旨和节杖，本准备一举擒杀刘封。不想赶到长安城不远之处时，却遇到三五成群的逃难百姓，陈到询问之后，得知长安城中发生了叛乱，不过百姓们都语焉不详，有的说刘封叛乱，杀了太子刘禅，也有的说关羽调动亲卫，大发神威，已经斩杀了刘封，更有的说荆州汉军突袭城池，将刘封、刘禅都给擒杀了。

陈到心下顿时沉甸甸了，当下领兵来到长安城下，远远却看见城头变换了旗帜，陈到顿时惊骇不已，亲自策马来到城下，望着城上大喝道：“城上是哪路人马？速速出来相见！”

张嶷、张翼闻讯，当即来到城楼之上，对着陈到笑道：“陈将军，你来迟了，长安城已经归属我大汉了。”

陈到闻言大惊，喝问道：“你把我家太子如何了？城中的文武百官呢？”

张嶷道：“刘禅和你所谓的文武百官都无事，如今都被羁押在城中。陈将军，如今天下形势已经很明朗了，你何不弃了刘备，归顺我军，不失封侯之位啊！”

陈到呸了一声，欲要攻城，但长安城高池深，自己仅有三千兵马，根本无法攻打，唯一的办法便是激城中敌军出城决战。当下陈到便出言挑战，张嶷、张翼却并不出战。陈到无奈，只得领兵退走，驻兵于渭桥，随后打听清楚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之后，便即派人兼程向刘备传讯。

刘备在蒲津正为刘封有不臣之心的事情烦心，不过心底其实却也认为刘封不敢造次。所谓知子莫若父，刘备虽然担心资质平庸的刘禅日后不是刘封的对手，但也知道刘封对自己其实是有父子之情的。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刘封应该不至于会造反。但张飞、关羽等人不断逼迫，如今更是言之凿凿地说刘封有不臣之心，又有截获的刘封亲父罗侯之信为证，证明刘封私下里的确与荆州那边有勾连。

因此刘备干脆顺水推舟，准备除了这个日后的隐患。

本以为陈到抵达蓝田、峣关之后，只需出示诏书节杖，便能将刘封轻易收杀。不想忽然之间却受到陈到发来的书信，说刘封居然真的悍然袭击了长安，更离奇的汉中敌军居然偷过了子午谷，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长安，趁着城中内乱一举将长安城给夺去了。

刘备看了书信，顿时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倒在地。过了片刻方才稳住了心神，将陈到的书信转交给了旁边的赵云、习帧、杨仪、何宗、秦宓等人。众人看后，也都震惊不已。

就听刘备道：“我军在关中的钱粮大半都在长安，如今长安失陷，不唯太子、云长以及其余文武官吏落入敌手，我蒲津这边的大军一两个月内也将陷入无粮可用之局面。现在的形势实在是危如累卵，诸位可有良策可以破敌？”

众人沉默了许久，就听杨仪道：“陛下，臣主掌军中钱粮辎重，如今粮草仅够一个半月之用，备用的兵器衣甲箭矢等军械在近日这般激烈的对战之下也撑不了太久，必须尽快回兵夺回长安才行。否则我军将有崩溃之虞。”

旁边习帧道：“不错，只是占据长安的是张嶷、张翼统率的无当、无前两部飞军，颇为精锐。长安又城高池深，若要夺回来，则必须调集重兵。如今除了蒲津这里，其他哪还有兵马可调？但若抽调了蒲津的兵马，倘若对岸敌军大举来攻，我们如何抵挡得住？”

何宗沉吟了许久，这才道：“陛下或许可以下发一道诏书，免去刘封、孟达之罪，就请他们领兵复夺长安。如此既可不调太多兵马回去，又可削弱刘封、孟达的兵力，还能趁势收回峣关、蓝田要地，接应张飞将军回来。此乃一举三得也！”

习帧道：“刘封已有谋反作乱之实，他岂肯再听陛下之令？”

何宗道：“刘封与陛下有父子之情，倘若陛下赦免其罪，未必没有可能复归我军。况且以如今的形势，倘若逼迫刘封过甚，则其多半将会转投刘贤。此损己肥人，断不可为。不如拉拢于他，即便他心有犹疑，不愿意复归陛下，至少也不能将他推到刘贤那一边。若是如此，张飞之军恐将再无生路矣！”

刘备悚然一惊，这才想起张飞的兵马还在峣关之外的上雒城中，当下急忙点头道：“不错，是不能过于逼迫刘封。唉，刘封本性不坏，然而孟达、彭羕气量狭小，只因不满朕不重用他等，便即私下串联，蛊惑刘封与朕离心。刘封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皆孟达、彭羕之罪也！”

习帧道：“如今此二人都在刘封身边，就怕他们继续蛊惑刘封，不使之与陛下重归于好啊！”

刘备沉默了片刻，道：“当务之急，是要稳住刘封，救回翼德。朕当亲自手书一封，与刘封、孟达、彭羕等人叙父子故旧之情。即便不能说动刘封、孟达反正，也当能说服刘封放开一条道路，让翼德回来。”

当下刘备亲笔向刘封、孟达、彭羕等人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书信，恳求刘封、孟达看在往日的情面上与自己重归于好，并放张飞之军过峣关。

书信写好，刘备转视众人，问道：“何人可以去峣关送书信？”

习帧道：“陛下，臣也算是看着刘封成长的，与孟达、彭羕也颇为熟识。臣愿意去峣关为陛下送信，一定会全力以赴，接翼德平安回来。”

刘备闻言，点了点头，道：“你先行一步，朕随后便会调集重兵回去复夺长安。倘若刘封、孟达等人接到朕的书信之后依旧冥顽不灵，那就只好刀兵相见了。”

习帧领命，当下接过书信，便即启程往峣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