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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前夕(下)

凌霄阁,阁楼

两日的时间,匆匆而过。

香雪兰枯坐在窗前,看着日落黄昏,只觉窗外飘零的落叶,都远比自己更有生机。

尤其最近几日,她能明显感受到,生命如同砂砾,从指尖寸寸流走,似时光一去不复返。

到明日的这个时候,便是彻底告别人世之际。

不过这样也好,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一切都可以在她这里了结。

死,是个什么样感受呢?

没人能够讲出体会。

或许什么样的感受也没有,就像除了她的名字,能够流传一段时日外,其他什么都无法剩下。

忽然,她窗前光线一暗。

孔烨缓缓降落,直到与香雪兰平视。

“本尊还以为,你对套装束不满意,明日才是婚宴,没曾想你早早就穿上了。”孔烨略带诧异地说道。

香雪兰能主动穿上凤冠霞帔,让他有种快意的感觉。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香雪兰平静地道。

孔烨听到她声音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沙哑,微微皱起眉头。

“你的嗓音……”

香雪兰淡然道:“不好听?”

即使隔着一层凤绣红绸,孔烨也仿佛看到了她脸上的嘲弄之意。

几乎在所有人心中,这个绝世女子,都是完美无缺的。所以,声音的突然沙哑,让孔烨很不适应,甚至心里暗暗不爽。

他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明晚可是要入洞房的,这嗓音怎么婉转承欢?

“本尊在问你话,你只须回答即可!”

这段时间的生杀予夺,更加助长了他的专横,已经容不得半点忤逆。

见孔烨发怒,香雪兰不为所动,话语依旧沙哑冷淡。

“我若不回答,你要杀了我么?如果是,那么我便谢过孔阁主了。”

“你!”

孔烨被噎得滞了一瞬,怒极反笑道:“好好好!本想等明日在行其事,这是你逼本尊的!”

说完,他大手一挥,直接卸掉了半堵墙。

香雪兰弹身而起,往屋里撤回,躲开了纷飞的碎石木屑。

孔烨飞身而入,轻飘飘地落下,一脚踹开梳妆台,缓缓朝香雪兰走了过去。

香雪兰心中一凸,不过还是咬着唇,强自镇定下来。

她不反抗,也不说话,转身轻移莲步,朝床边了走去。

看着那单薄顺从的倩影,孔烨倒顿住了脚,吃不准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了。

略一犹豫,在香雪兰反身坐上床沿时,他再次挥手,将所有窗户都关了起来。

就连那半堵被拆掉的墙,也都招来了一块绸缎遮挡。

尽管这样的场景,香雪兰经历了好几次,但还是做不到冷漠视之,杀意一股一股往脑海中涌。

虽然她遮住了脸,不过那动人的身姿,还是使得孔烨心驰神往,加快了呼吸。

孔烨的表现,没有想象中那般猴急,不急不躁地靠近,握住那只柔若无骨的手腕。

香雪兰的心砰砰狂跳,手缩在袖口里,轻微地颤抖着,另一只也不自觉地握紧了。

孔烨凑近了一点,隔着红色的霞衣,轻轻吸了吸飘香的空气。

他满足地舒展眉毛,勾起嘴角,随即松开了香雪兰的手腕,命令道:“躺下。”

香雪兰这次没有言语相讥,顺从躺了下去。

孔烨顺着腿往下看去,眼睛眯缝着问道:“靴子?”

香雪兰停顿了一个呼吸,才反问道:“这事情需要我来做么?”

孔烨愣了愣,眼神忽然充斥着无与伦比的兴奋,张狂地大笑。

“哈哈哈……的确是本尊的事,那可就却之不恭了!夫人!哈哈哈……”

夫人这个词,让香雪兰极其排斥地颤了一下,随即又想起了一年前,慕晚风的那个手下,也这么称呼过她。

堂主夫人……这人倒是讨喜……

虽然只是片刻的名分,还是从别人嘴里叫出来的,但也不枉此生了。

然而就在她愣神的功夫,孔烨笑声间歇后,却迟迟没有了动静。

可眼下,她又不好去掀开红绸,只得静静得等着。

若实在没办法,就只好今日动手了,好在提前让师妹离开了。以墨师弟的头脑和实力,不至于会让师尊前来涉险。

正当她打算拼命时,却听到了孔烨的冷哼。

“哼!看来确实没人再护着你了!你以为凌霄阁中少了人,本尊会一无所知?”

香雪兰心中咯噔了一下,腾地从床上坐起,反应过于激烈,引得床吱呀吱呀地椅。

孔烨接着道:“你师妹,是被那引动雷霆的人带走了吧?最好是别再出现,不然……哼!”

香雪兰这才明白他今日来的目的,紧绷的身体跟着松弛下来。

再次听到孔烨声音时,他已经身在阁楼之外了。

“注意身子,尤其是嗓子,本尊可邀请了不少人,不希望明日还听到这种沙哑的嗓音。”

香雪兰手心都被汗湿了,差点就以为孔烨发现了什么。

这时,沿着床沿垂下的垫褥,被一个圆鼓鼓的东西顶起,似乎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香雪兰蹙眉,伸脚将其给挡了回去,轻轻拍了拍床沿,以示警告。

见床下不再有动静后,她缓缓站起身,打开了所有窗户,似要以清风,将孔烨留下的气息给吹散。

黄昏渐去,夜空少见的没有挂上皎月星辰。

香雪兰站在窗边,掀开了红绸,望着漆黑如墨的夜空,静静听着看不见的寒风。

今夜,注定无眠。

明晚,自会长眠。

她不觉发现有些冷,环起了手臂。

一片雪花,随着风,从窗外斜穿进来,沾在了胳膊处的霞衣上,分外惹眼。

香雪兰只觉更冷了几分,不由将自己环得更紧了。

呜~呜呜……

忽而狂风大起,吹得窗户关上。忽而,狂风从拆掉的墙洞灌了进来,又将窗户吹得打开,撞得砰砰直响。

她没有将窗户锁死,就任凭风雪打在自己身上,撩拨心里的哀伤。

这无端的风雪,越演越烈,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在这一开一关之间,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染白了窗扉,染白了凤冠,染白了霞衣。

染白了,她曾经秀美的长发。

“呵,起风了,也下雪了……”

她笑了。

他曾说过,自己一笑醉九天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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